答疑:艺术形式外的“艺术终极形态”

关于此前《艺术的终极形态》一文,朋友们提出了一些问题,比较集中的一个是:
如果“艺术终极形态”不一定是既有的艺术形式,那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问题我在此前的那篇文章里没有展开,因为一旦展开就收不住了,——如果我说:事事皆可为“艺术终极形态”,你信么?
我考虑再三,还是以一个“非典型艺术形式”为例,来帮助大家进一步理解“艺术终极形态”吧。
说起来,这个例子倒是蛮典型的——《庄子 · 庖丁解牛》,此前艺术理论研究者多以此例阐释其相关艺术理念。显然宰牛这事儿再如何也算不得是一门普通意义上的艺术,但却是标准的——“艺术终极形态”。
为方便叙述,先附上原文:
庖丁为文惠君解牛。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合于《桑林》之舞,乃中《经首》之会。
文惠君曰:“嘻,善哉!技盖至此乎?”
庖丁释刀对曰:“臣之所好者,道也;进乎技矣。始臣之解牛之时,所见无非牛者;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卻,导大窾,因其固然,技经肯綮之未尝,而况大軱乎!良庖岁更刀,割也;族庖月更刀,折也。今臣之刀十九年矣,所解数千牛矣,而刀刃若新发于硎。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虽然,每至于族,吾见其难为,怵然为戒,视为止,行为迟。动刀甚微,謋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善刀而藏之。”
文惠君曰:“善哉!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
内容大家都很熟悉,就不多解释了。
我们先看首段。除了点明事件外(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其余部分则都是描写目之所观,耳之所闻(手之……中音),并最后给出了针对这次审美体验的艺术评价(合于……之会)。
这是谁?——文惠君,一位欣赏者。如果够细心,你会发现他所有的耳闻观感都是需要凑得切近才能够被充分体验并捕捉到的,——靠近,才能够观察到手之所触,肩之所倚,足之所履,膝之所踦,这些细节;才能够听到最清晰的砉然向然,奏刀騞然,莫不中音。而也就具备了在解牛完毕后发出赞叹(嘻,善哉!),与疑问(技盖至此乎?)并开始与庖丁进行互动交流。
这就是呈现与体验的“同时性”。
第三段主要是庖丁向文惠君阐述“解牛之道”。就好比一曲唱罢,一部戏看完,演员跟观众坐在一切畅谈欣赏体会与创作感想一样。
庖丁讲了些什么?——道也;进乎技矣。他阐释了“蕴道于技中,以道运技”的道理。对文惠君而言,这本质上就是在对刚才审美体验的更深入理解。而这个高度是在“交互性”这个基础上才被实现的,——没有“交互性”,文惠君对解牛的认识则会流于表面。可见“交互性”对审美体验的深入有多重要
这想必也是唯一一次“庖丁为文惠君解牛”,——就算还有若干次,那也一定不及这次观察得这么认真,交流得这么透彻。正所谓“初见”吧。
我们来看最后,“吾闻庖丁之言,得养生焉。”结尾这句其实非常关键,——文惠君并不是要学习解牛,但他却能观察甚微,并与庖丁交流得如此深入,——因为他要在这审美过程中发掘出针对他自己的答案——得养生之道。
这说明了一个问题:实现“艺术终极形态”,并不需要呈现者与体验者都掌握同样水平的技艺,但却需要都具备一致的审美水准。不同领域的人时常也会在相互间产生共鸣,就是这个原因。
所以“觅知音”,觅的不是其他,而是品位……
好了,以上就是以一个最熟系不过的例子阐释了一下并非艺术形式也能实现“艺术的终极形态”的情况。
虽然“庖丁解牛”全篇皆为庄子的不羁想象,但情感却真挚而饱满,丝毫不妨碍我们去分析理解。希望对你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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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的终极形态

艺术的终极形态(初稿)

开汤美学:艺术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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