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电影的情义氛围——从《暗战》到《拆弹专家2》

“来呀，让我继续耍你呀”这是一个盗贼对警察的话，挑衅而私密，胡闹而生趣。不合常理的调调居然符合了人心对故事的期待。大部分人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都喜欢当小偷，觉得在生理与心理上都容易获得某种自由的满足感，觉得人可以在小偷这个身份上有更多的发挥。这句话我以为是1999年香港电影《暗战》里最经典的话语，恰似这部电影一直在说“来呀，让我继续耍你呀”，电影骗局勾勒人性真实，《暗战》为我们营造了一种很特别的情义氛围，盗贼很有智慧，比警察还有智慧，警察这边的谈判专家以熟知人的心理，口才沟通了得著称，可偏偏被盗贼所骗，到最后心甘情愿地被骗，一个盗贼影响了一个警察的心理变化，让其意识得到了升化，完成了某种以暴制暴的仪式。不管角色定位怎样，两个有智慧的人就这般惺惺相惜，彼此较劲彼此放过，最后生死一别，主角一死让人叹息。

这种情义氛围很早就在香港电影里渗透了，要是我没有记错，周润发就是靠这种氛围起家的，《英雄本色》、《喋血双雄》都在描写警匪的情义，特别是《喋血双雄》里的警察对杀手说：你不像一个杀手。杀手坦然：你也不像一个警察。真是绝句，有种孔子的“君子不器”之感，正邪相冲，江湖震荡，忆起《红楼梦》第二回贾雨村点评贾宝玉所说：……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中国文化骨子里认这种正邪相冲相融的情理。说回《暗战》，其电影融入了更多的心理更多的智斗，现代精致感也很强，总体而言，主角是匪徒是杀手就要死，死得其所死的那么有义气，死的让人心生惋惜，把好人写坏容易，把坏人写好不容易。其香港电影一旦形成这般“想把坏人写好”的情义氛围，他只需要等待，尽管烂片无数，可无数的烂片中就会诞生经典。我扪心自问，隔的时间不用太长，就有些期待要去看看TVB有什么新剧，香港电影有什么新作，如果是刘德华等老牌明星演的，一定会去看上一眼。除开“周星驰”与“古惑仔”，包括黄飞鸿系列我看的比较重复以外，其实《暗战》我至少看过3遍，片中的刘德华与刘青云的默契来源于他们自身，一个奸一个憨，一个是智慧的耍人一个是智慧的谈判，影片中骗与被骗是人心理上比较高的境界状态，我印象里中外电影的骗局情节很是吸引人，最近没事还会看《焦点》《惊天魔盗团》《瞒天过海》《偷天换日》《偷天陷阱》《看不见的客人》等，现在想起来，其实包括《楚门的世界》《三傻大闹宝莱坞》也是个非常大的骗局，香港电影周润发郭富城演的《无双》还可一看，现在我能想到的内陆骗局电影，可能还是刘德华葛优演的《天下无贼》，什么《受益人》《半个喜剧》很多小成本受欢迎的电影都有骗的成分在。当然，我们依然会发现周润发也会有像《澳门风云》的烂片，更不用说刘德华的什么《我知女人心》《未来警察》《富春山居图》《王牌逗王牌》什么的，电影的最高境界是骗观众，也骗主角配角一干人等，在情义氛围里行骗非常的高级。

从1999年的《暗战》到2020年的《拆弹专家2》，刘德华与刘青云，所谓的双刘组合阔别了20年再次合作，倒是成了影片宣传的噱头，其实两位合作很少，可一合作就成经典，就容易被当做了组合，也成全了新的情义氛围。其实香港影业很早就熟知人的心理惯性，喜欢弄组合，什么荧幕CP或搭档，如刘德华与关之琳、刘德华与吴倩莲、刘德华与梁朝伟、释小龙与郝劭文、成龙与洪金宝、周润发与李修贤、周星驰与吴孟达不胜枚举，也包括港剧组合：郑少秋与赵雅芝、刘松仁与米雪、陶大宇与郭可盈、林保怡与陈慧珊、古天乐与萱萱、林峰与杨怡、吴卓羲与徐子珊等等，这些组合应和着某种长期合作及合适的情义关系，绵延不绝，可爱耐看，其实，大家要想合作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双方口味，档期，导演需求等等，需要很多条件配合，所以包括演员、导演及观众等等所构建某种情义氛围显得很是重要。

在氛围下所设的骗局情节就变得情理相通了，我以为：《暗战》总体而言还是想骗别人，但《拆弹专家2》已经开始准备骗自己了。刘德华饰演的拆弹专家不幸在一次任务中失去了一条腿，当他拼命恢复体力及状态，甚至比正常警察都厉害的时候，却被告知无法从事拆弹任务，可以调去后勤保障部门，他怪刘青云饰演的其搭档没有推荐，没有反映自身的情况，当好朋友、女朋友等关系都一一崩溃时，最后走向了犯罪。可故事有波折，中间的插曲就是刘德华饰演的主角在一次爆破犯罪中失忆了，被好朋友、女朋友解说成了是卧底完成艰巨的任务，故事高潮就在主角慢慢恢复记忆的过程中展开，等到主角醒悟的时候，已经在冒着生命危险阻止了一场爆破浩劫，而自己葬身火海。其香港影片还是一贯的流畅，叙事简约，很切实地描绘了主角的痛苦，主角很想自己骗自己，骗自己没有成为罪犯，还可以与警察女友警察兄弟再续前缘，又或者骗自己从来没有当过警察，可以毫无负担地成为真正的大反派。尽管《拆弹专家2》中刘德华与刘青云的合作过于老练，有些审美疲劳，包括故事情节也没有像《暗战》那般紧密地围绕两个人而集中展开，但我依然有感于59岁的刘德华与56岁的刘青云的投入，他们的“老”已经完全嵌入到了电影中，要在荧幕上变成所谓的审美疲劳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其实就是说明了他们持续的曝光度持续的人气，持续的情义氛围，有些明星也很优秀，就是得罪了人，人家不给机会了呀。娱乐写不完，写不完也娱乐，就此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