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溪河畔那几亭
丰溪河畔那几亭
文/纪卫东
纵然北上广深有捡不完的金子,而我却迷恋这山搂水抱的广丰城里,缘由嘛,你懂!大城市虽然霓虹闪烁,麻花纽的立交,喧嚣中难觅宁静,文明的背后充斥着几多狡诈。而广丰城虽然有那么些诡谲,却至少有亲近的吴音软语,或有一丝丝淡淡的乡愁。赚钱固然重要,而宜居却是正道。
栖居广丰,历经了炎炎的夏,风和日丽的秋,再就是渐入凉意的冬。先是找了一份工作,但到底还是不如意,索性干起了小商小贩的行当。在这里,致少自由,任性,无拘束。
闲暇之时寂寞,到丰溪河畔走走,手搭凉蓬仰望贞白塑像,无限深沉的畅想,弥望江心花园,或远眺彼岸的屏风山,或伫立在那,低吟栏栅上镌刻的百家词賦,惬意中寻得点随性。
翠竹掩映,杂树相间,丰溪河滨有那么几处飞檐翘角的亭,无论春夏还是秋冬,总有一些老头聚集在这里,仨一伙俩一串或一撮海天八地有一搭没一搭地侃聊。他们话题广泛,从杉溪小娘可以聊到洲头荸荠,从张叔夜(抗金良臣)可以聊到共和国将军蒋润观。甚至乎轻描淡写般曰曰民国广丰先贤俞应麀。话题贴切自然有度,能从退休金聊到养老保险,直至天高皇帝远的十九大中常委,并憋着猪肝红的脸争论政治决策。谁是谁非,唾沫横飞,大有不见输赢不罢休的倔劲。
那边一个亭,几条石凳,四人一伙在玩着升级的扑克牌。从三打到A,八十分算升级,每递增四十分谓之小反大反或小光头或大光头,对家是友,相互要配合默契,不设赌注,玩玩而已。如果对家打错牌,会瞪一白眼,谍谍不休骂他个狗血喷头,或紫铜色的脸涨得猪肝样的红。胜者,趾高气扬,会眉飞色舞地吹嘘一炫耀一番,有时,会略带挑畔的口气:“不服,咱再来一局?"
那一边,九曲长廊,悠悠的越调,和着弦音,一段黛玉葬花,唱得悲悲戚戚,相当入戏。掌声落处,又来一段楼台会,二胡,竹笛,切板,组合成一道美妙的乐章。连拉黄包車的也乘机偷个闲。
看, 不远处,王七爷就拎着丫头给买的宜兴紫沙壶,一手拎着儿子北京买的带拐棍的折叠椅,渡着方步悠哉游哉地走过来。那几个老头眉飞色舞:“老七,过来坐啊!儿子今天回来给你带舍东西啦?老七爷慢悠悠地坐了下来:“咱现在啥也不缺,带啥也不希罕。北京有的,咱广丰也有"。“咱这里能赶上北京?"
“北京有啥好呢?上次玩了一个月,除礼拜外,几乎是自己做饭,他们每天忙得像陀罗一样。孙子上他妈的一个什么贵族学校读书,礼拜回来,一进屋头就扎进房间玩他的动漫游戏,你想给他点东西吃,头一扭,大概是嫌咱脏。这不,我含饴弄孙的兴致就没了,连拉个家常事也找不着一个熟络的人,闷死了。儿子拗不过,我就回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个啥壶,红红的?"
“宜兴正宗紫砂壶,我那丫头买的。"南京大学一毕业,她就到上海工作了”。
那些人似乎不太理会他的那点旁门左道。“盛啥呢?盛茶呀!"老七有些洋洋得意。继而,他又故弄虚玄。按纽开关一开,手里的拐棍一下子变成了一把椅子。“真美啊!”几个白胡子投来艳羡的眼神。
刚理了发的老满仓一步三摇地也来赶趟:“你们谈啥故事?"
满仓一米八的个头,肥头大耳,前天刚剃的浓密的大胡子,只有仔细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黑色孤圈。
“你这头哪家侍弄的?"
“水南桥头张阿宝店,不贵,只收八块钱。"
“嘿,还贵?阿宝也忒傻了,剃你这样的头起码收两倍的价钱,相比别人,需要花几倍的时间。"
然后一伙人笑得拍手拍腿,前仰后合。
这笑声,乐声,调侃声,透过几个亭子,飘荡在林间竹际,随潺潺的丰溪流水奔向远方…
当下的广丰老年人,他们不忍孤独寂寞,他们以这种交流的方式,慰藉精神生活的一片蓝天。他们努力地寻求乐趣,我很羡慕他们的快乐,洒脱,快意人生。丰溪河畔那几亭,年复一年,广丰侬在那里侃谈着不一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