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地小记
菜地小记
周坤强
在我外出求学之前,我一直是生活在农村的。菜园子是儿时的后花园,一直陪伴着那永远也忆不完的成长岁月,也是家里一日三餐菜肴的主要来源。
近年,我居住在城北一处新开发的小区,由于地处城郊,尚有些零星的田地被征用但仍未开发使用,荒芜着,杂草丛生。前年秋冬时分,忽一日抬眼朝东边窗外望去,竟不知何时那近百亩荒地竟添了些整齐的新绿--我自小农村长大,当然认识这些令人欣喜的家伙们--白菜、芥菜、包菜、大蒜、豌豆、蚕豆......;更令人惊喜的是,这片地尚有几小块未曾被人“侵占”,着实让人垂涎,若植上菜蔬,可体会一番陶渊明“种豆南山下”和苏轼贬谪黄冈时耕种“东坡”的田园生活,岂不美哉。踌躇酝酿数日,我决计在一个周末上午,骑着电动车到商城买来锄头、洒水壶、白菜、大蒜籽等什物,决计要作个勤劳的农人,大干一场。
有句话说得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对于我,自小帮衬着父母不少与田地打交道,见着菜地别有一番亲切,而拥有一块自己的菜地,种着自己喜爱的各种蔬菜瓜果,既可活动筋骨,亦有看着小菜小瓜们一天天变化长大的欣慰,更有收获之后的回甘和成就感。同样,对于我,本想用一两小时甩开膀子就挖出两畦来的“雄心壮志”,未曾想在第一锄头挖到土里便被“浇灭”了。久未经稼穑之艰,加之此地荒废已久,泥土太硬了,而且里面间杂着许多大小沙砾石块,震得虎口生痛。
半日下来,手掌僵硬,腰酸背痛,也不知流了多少汗,才垦得约一米宽十来米长的一畦地。我把那些挑出来的石子零乱地堆在地头,杂草丢到一旁翻晒。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掏出烟邀不远处的老农过来尝尝。农人年近七十,身体甚是硬朗,是附近村庄的,两人自是相互问候唠叨一番。老农毫不吝啬地口授经艺,说这地适宜在雨天之后挖,便会轻松许多;这些扔掉的杂草晒过几个热头后,要使劲抖掉草籽,就可以铺在菜地里作肥料了云云。老农还客气地问我要不要到他菜秧地里选些菜苗来种下,我再三推辞作罢。日暮时分,这一小块地终于整理好,种上了白菜苗和大蒜籽,并从近处的水沟里舀了好多桶水提来小心的浇了。暮云四合,华灯初上,拖着一身疲惫和心里满满的成绩归家。
又等到一日雨后,把边上也开垦了一畦地来,果然是轻松得许多。又从市场里买来芹菜苗、生菜苗、雷公菜苗,为了感受一下“夜雨剪春韭”的诗情特从东门那边一个亲戚的地里分来了些韭菜根也一并种下,从老家叔伯那找来一些菠菜的籽撒在地里......,每样都种了那么一兜兜,真不输当年玩QQ种菜,有股半夜起床偷菜的劲。再后来,听得有人要从农村羊厩里买羊粪的肥也凑着买了两袋--化肥是不屑于使用的,咱要种绿色无公害的有机蔬菜。
有了这么些小地,虽不能算菜园子,但两块菜地于我算是在某些方面很“富足”了,那是种藏在心底的窃喜,仿佛有了一个宝藏。我想,旧社会的地主是不是也是这种心情呢?不过,地主是靠剥削的是要打倒的,我可是自力更生自食其力是光荣的。记得有一段时日,与家住城郊的同事冬荣言必谈农艺,以前好生羡慕他隔三差五在朋友圈发些南瓜花、茄子啥的,现在仿佛与他也“平起平坐”,同属一个有地的“农民阶级”了。
种植离收获还是有不少距离的。其间还要浇水、松土、施肥、刈苗等。秋日太阳大的时候,一般拣早或晚浇水,这是有讲究的,特别是刚种下去,让菜苗成活是头等大事。这段时间,心里不免焦燥不安,生怕苗儿枯了,一日有空便往菜地里转,看到别家地里的菜长得绿油油的又念着自家的菜不知何时有这番光景。看见苗儿从枯了返青,而且又冒出新的小叶来,心下大定并又是一番欢喜。等波菜苗长大一些了,密密匝匝的可挑大的拔了到小溪清洗一番带回家清炒。大概是因为农家肥的缘故,白菜与大蒜长势特别好,下班时隔三差五地便会拔了一些带回家,也不知是甚么缘故,吃起来特别香、特别甜。记得去年过年,是特地拔了两株长得最好的白菜作为年夜菜之一的。
今年早春,我心里便盘算着今年春夏要种些什么了,向日葵花好看,想着种几株,又生怕有人折了花去;洋芋头老家田间地头很多,可以拔一些来移栽的,清炒起来脆脆的好吃;茄子、辣椒、长豆是必不可少的了;丝瓜最好种,小时候父亲种在老屋旁,藤蔓沿着绳子爬得很高很长,挂满了,一茬茬的吃腻了还吃不完;苦瓜也好种,支起个小棚子,简直没怎么打理,绿的、黄的、红的都缀在瓜叶丛中数不过来;我甚至想像着种十几二十杆甘蔗,长得高高时让隔壁的小朋友看着都要馋哭了......
想着想着,东风来了,燕子来了,泥土松了,草儿绿了。这片地里的农人们又忙活了起来了,各自开始精心料理着这横的、竖的、长的、短的的一畦畦菜地。我还真不算个合格的农人,大蒜种得多,蒜苔还没采完,韭菜因为疏于打理,春雨来了几番,却没有可以剪的,更别提夜里去剪了。那边几家的豌豆红花、白花开满了,煞是好看,好想摘些豌豆苗回去炒了吃,据老婆说她年轻时吃过,一直难以忘怀它的美味。芥菜早已拔了,早段时间就长得高高壮壮的,叶子可以切成小片晒干了做酸菜,茎部剥开一层绿皮,里面白白嫩嫩的,是芥菜头,加些咸肉、大蒜炒起来吃也是美味之极。
清明前后的一个午时,我正在午睡,几声轰隆的声音吵醒了我。到顶楼平顶观望,原来几头巨型“怪兽”来了,几台挖机正在东边菜地里张牙舞爪地“蹂躏”,一块块菜地留下了履带滚过的深痕,那些菜有的被附近农人摘了,有些则被推倒与春泥和在一起。后来,听说,据说是来“创卫”的。哦,原来如此。罢了。城市的环境需要人人呵护,城市在文明中发展、前进。
“昔我种柳,依依汉南。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往昔我种的不是柳,是菜;今我感受的,却也许心里也有一场雨雪。菜园的梦一直在做,菜地的实践约略也颇有半年余,总计是好的。
现在,随着创卫的推进,小城愈见美丽,公园多处,绿化遍布,颇似"身在园中",但依然故我的是"园在心中"。我把菜地的"战场"成功地转移到自家阳台和室内,不过形式也由种菜变成养花:蔷薇、君子兰、墨兰、吊兰、牡丹、文竹、龙须木、绣球⋯⋯,甚至泯然众人的绿萝、高贵优雅难以伺候的金鱼,抑或吃剩下的菠萝头,扎去茎只剩根须的芊君、葱都在种养之列。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自己的菜地,正如梭罗的瓦尔登湖、严子陵的钓台、王羲之的墨池、郑板桥的竹苞、林和靖的梅园⋯⋯那是教徒心中的朝圣,而种菜则是一种与自己对话、与生灵交友、与自然和谐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