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是一种自发的欲望,而临摹则是出于理性的选择。在创作中遇到的困惑可以在临摹的过程中寻求解悟,而在临摹中得到的感受自然也会用以指导创作。善于学习的人,就在于能在二者之间的关系上找到结合点,相互推动,以渐进的方式得到共同提高。并且这又是因人而异的,没有什么固定的模式。介于临摹和创作之间的是摹仿。创作是从摹仿开始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摹仿已经是创作的一种初级形态。而且,即便是成熟的印人,在创作中也还免不了要摹仿汉印。历史上的许多大篆刻家,都把自己的一些创作称之为“仿汉印”。例如丁敬,直到晚年,还在许多印作的边款上标明为“仿汉”,实际上,这些作品已经是成熟的浙派风格了。古人和今人,在观念上很不相同。今人崇尚创新,从古人那里抄袭一点皮毛,也能标榜为创新之作。古人重视学有渊源,所以创新之作也贴上“仿汉”的标签。当然,古人所说的“仿汉”更多的是对汉印风格的传承与借鉴,这与初学者对汉印形式的摹拟是有区别的。清人钱泳在《履园丛话》中记述著名印人董洵刻印的情况:“余观其奏刀,却无时习,辄以秦汉为宗。然必依傍古人,如刻名印,必先将秦汉印谱翻阅数四,而后落墨。”在刻印之前反复翻阅汉印谱,不单是寻找篆法、章法方面的参考,更多的应该是感受汉印的精神和气息,让汉印的风骨、汉印的神采潜入自己的创作。这就是前人摹仿汉印的方法。从对汉印形迹的追摹进入到对汉印意象的感悟,从着眼于搬用汉印的文字,套用汉印的章法,进入到气息精神上的与古相通,这是由摹仿进入创作的一种质的变化。在摹仿与创作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界限。能在摹仿中融入自己的个性,或在技法上有所创造,在作品面貌上有独特的风格特征,这便是一种创新之作。完全绝去摹仿,一切出于心造,这固然是一种创新。但利用汉印的程式、旧瓶装新酒,也未尝不能实现创新。即便是在艺术成熟以后,也不必完全拒绝对汉印的摹仿。运用之妙,存乎其人,关键在于其作品能不能为人们提供艺术上的享受。最近,笔者为扬州画家王涛先生刻了一方印,文曰“广陵王涛”。广陵是扬州的古称,著名的“广陵王玺”(如最上图)金印就出土于扬州。笔者在这方印中摹仿了“广陵王玺”中的三个字,只将“玺”字换成了“涛”字,但两方印的整体趣味并不相同。这是一种摹仿,也是一种创作,笔者认为,更是一种有趣的游戏,因此附录于此,供读者批评。在中国,印章有着几千年历史,从事篆刻艺术创作的印人们总是在传统与创新之间徘徊。现在的人们更看重的是创新。但创新的作品多了,回过头来看看,就会发现,我们这个时代的篆刻艺术所缺失的,其实并不是创新的意识,而是创新的本领。和许多传统艺术一样,创新的本领是在对经典的反复摹拟中磨炼出来的。因此,创新不要操之过急,更不要认为摹仿都没有意义。历史上许多在艺术创新上很有成就的篆刻家,总还是在叨念着“仿汉印”,这对我们或许是有益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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