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专栏 | 若初:聚散终有时,勿忘有相知
散
文
图:堆糖
文:若初
版式设计:湛蓝
(二)
花季·雨季
前几天,一个初中的老友静静,也是我初一时第一个同桌长令的小学同学,发来几张初中校园的照片,然后感叹:曾经那么大的中学校园怎么就变成小学了呢?
大约四五年前吧,我也曾回过镇上一次。凭着记忆,走街串巷,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第一次离家求学三年的地方。谢天谢地,初中校门还在,模糊的“郭集一初中”几个字也还在,但是两边的院墙已经七零八落,曾经的师生宿舍、食堂也都不复存在了。三层的教学楼还在,只是朱颜改,也已经变成了小学教室。
不胜唏嘘,而我只能靠一些记忆碎片来来打捞起一些过往的青葱岁月。
起初,白天总是过得懵懵的,然后是灯火通明的晚自习后,大家熙熙攘攘抱出来简单的铺盖,铺在班级里面的课桌上睡觉。有时也会相约去买点“好吃”的,那时候东西好便宜,一毛钱可以买两根冰棍,或三个大白兔奶糖,大头雪糕算是奢侈品了,学校食堂一餐也就三角钱。
从农村“进城”,很多东西不免有些好奇,当然更多的,还是来自骨子里深深的自卑。有个家在镇上的男同学(抱歉,不记得名字了),穿着一双漂亮的皮鞋,还穿着当时很流行的那种料子很软,风一吹会轻轻抖动的裤子,是我从来没见过,羡慕都不知道如何羡慕的奢望。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这种自卑达到了极致。因为我无意中从一个 “睡友”(也是我第一个小学里一到二年级的同学,叫X全成吧)那里得知,他是以极高的分数从小学考入初中的。我感觉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为自己家庭条件不好,学习成绩还不如人!还有,我26个英文字母和音标还没学太好的时候,班上有几个同学已经可以和英语女老师进行简单的对话了。
人有时候很奇怪,那次“触底反弹”后,我貌似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再想吃和穿的事情了,开始拼命学习。初一期中考试,很意外考了个班级第三名(从此后,初中阶段就和数字三结下了不解之缘,班级一律带三,考试排名要么是班级第三,要么是年级第三),而且英语考了94分(满分100分)!这让我一边有点不太相信,一边也拾起了自信。当然,此后也没有完全开启开挂的人生模式。
当时和我同一个小学又入了初一同一个班级的刘X是个“风云人物”:叛逆、搞怪、逃学,还追随一些社会“大哥”。后来,他从高年级同学那里提前学会了一个英文句子,在班级里当众说给一个女同学(再次抱歉,忘记名字了)听,这个并不怎么高级的句子是“I love you”,那个女孩子不懂是啥意思,一脸懵,但是她同桌(当时班里的第一名,再再次抱歉,忘记名字了)很快提醒她:“傻瓜,他说我喜欢你,啊不,他说他喜欢你!”
记得那个女孩当时羞红了脸,追着打他,刘X就嬉皮笑脸不停地逃来逃去。后来还有一个镇上的女孩子,外号“老板娘”,叫X爽吧,也加入了和刘X的纠缠中,这也是现实中我见过的最早版的“三角恋”吧。
无独有偶,镇上另一个风风火火的女孩子(叫X玉吧)也喜欢上了班里另一名大眼睛帅帅的学习也很好(当时班里的第二名)的男生X广进,先是以借橡皮和“参阅”作业为名,然后就……你懂得。
我的练习册也被人借走“参阅”过,后来几经中转,上面不知道被哪个(或哪几个)“神经病”写了好多稀奇古怪的话,以至于我都不能好好做数学题了。
幸好余兄(名志江)在第二页上给我写了几句励志的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原话是这样的:宽,做你的老实和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我至今还记得,余兄那时就写得一手好字,肯定是练过书法的。最主要的是,他从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叮嘱我不要“误入歧途”。
那时候班里有一个娘里娘气的男生(X俊?),但奇怪的是,班里几乎所有女生都很喜欢他。还有一个扎着超长辫子的女生(X娜),上体育课跑步的时候,她一扭一扭的身体配合着辫子的摇摆,绝对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我们都在后面各种起哄,她就更不知道怎么跑步了。
当然,少不了,班里还有几个“混子”,其中一个叫X星吧,我挺讨厌他的,甚至当时还在暗地里恨他。像某位大师说的,要不是打不过他,早跟他拼了。因为他总是欺负一个瘦瘦的扎着马尾辫的脸色发黄看起来营养缺乏的女生,就是开头提到过的静静,在她后背上贴小纸条,拦着路不让过去,还有其他恶作剧。我还亲眼见到过,他和另一个男生联手在课堂上和第三个男生打架,三个人窜到桌子上拳打脚踢,然后打到桌子底下,有人大喊“老师来了,”他们才匆匆结束了打斗,貌似他俩打人家一个也没讨到什么便宜。所以只能欺负下柔弱的小女生,算什么本事?!
我也暗地里讨厌另一个小个头的男生,X进,他说过喜欢静静,但又在背地里说人家坏话,我最看不惯这种“两面三刀”的人了。
后来另一个紧挨着我的女生(没记错的话,叫X明良吧),也暗地里诋毁过静静,我也因此不喜欢她,这也导致她成绩迅速飞起后又快速跌落下去,而且此后再也没有追上来过。再后来,初二上半学期的时候吧,她转学了。其实吧,我也不知道啥原因。
当然,我对同桌长令则是又爱又恨,他和静静是小学同学,我从他那里知道了一些她以前的事情,但是当他有天说起“她呀,以前是个野丫头”时,我就觉得他不那么可爱了,怎么能这么诋毁自己的发小呢?哼!
有些投缘的人最终都会在一起发生些故事的,例如死党老财(这个“才”亦可),忘记我们是什么时间第一次看对眼的了,反正在一起了三年的时间,后来还一起在镇上另一个同学X强家里一起蹭住,我们俩农村娃和大强子这个“城里人”一起读书学习,做仰卧起坐,俯卧撑,练习蹲起,晨跑,竟然毫无违和感。现在想想,大强子绝对属于那种很少见的家里有钱但没有任何恶习又勤奋上进的 “城里人”,也因此更加难能可贵,而且他哥哥和姐姐也都学习很优秀。
另一个铁三角死党阿敏(小姐姐本姓曹)和超超(大哥哥本姓马)则是初二以后的事情了。大概是初二第一学期期中考试后,阿敏说,咱们这些同学以后要在一起多多互相学习和交流,我就一下子喜欢上了她的率真和上进。而超超更神奇,不知道为啥也不知道何时稀里糊涂和我做了同桌。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每次买四个馒头,他开始吃两个,然后是一个半,再之后是一个,有时候半个,而我则开始一顿饭吃两个馒头,后来勉为其难两个半,三个,有时候三个半馒头……他整个中学时代都是个略微驼背的“瘦猴子”,而我则一路“膘”升,越来越壮(胖)……这也就罢了,他还在一次考试中,抢了我的班级第一名,大概是因为他跟我提高了数学和英语,而我却没怎么从他那里提高地理和物理成绩,气得我当晚就拿了五本书回去苦练,誓报此“仇”。
时光兜兜转转,转眼初三,各班同学做了简单调整,死党阿敏、超超,“城里人”大强子,还有一个小学的发小,人如其名,壮实的X铁柱,我们都一起被分到了3.4班,老财去了3.3班,长令、广进去了3.1班,貌似已经好久没有静静的消息了。
后来座位大概也换了几次吧,我们三个挤在第二排靠窗户的南侧。上课看黑板总是要往北边看的,第一排中间靠左侧走道这边,有一个梳着精致马尾辫的小姑娘,每天特别精神,有一双忽闪忽闪的聪慧的大眼睛,成绩很好,是我们的大班长(之前一二年级时应该也是班长),最主要的,她还是个“城里人”,姓X名娜。我前排有个明眸皓齿的帅帅的小男生(X浩),他俩属于“金童玉女”般的存在。
X娜后面第二排也是两个“城里”的女生。有一次,班主任刘老师的数学课上,不知何故,坐在左边桌最右侧的我,一不小心,把格尺弄飞了出去,不偏不倚,隔着过道飞到了右边第一个“城里”姑娘的椅子底下。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轻轻俯身把尺子捡了起来,隔着过道又扔了回来。我对她笑了笑,算是感谢,继续听课,相安无事。后来再听课,就会有意无意多往那边看几眼,也会在她进出班级时,“意外”地看向门口,触碰到那两道目光后,再迅速地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我还干过一件特别“大胆”的事情。有天中午放学,我去住处大强子家取什么东西吧,远远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就一直跟着走,但还要保持足够远的距离。出校门,右拐,走过一段平路,然后下坡,走过一条小水沟,再上坡,走一段小路,绕过一个又一个小房子,走进一个小胡同,左拐,右拐,左拐……俩人始终保持在3米左右的距离,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最后可能是因为我先快到住处了吧,就左拐走入了正街,然后长长地出了口气,同时平复了下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而那个熟悉的身影,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大概也不知道后面有个我吧。
这个俊俏的“城里”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X允,而且成绩优秀,尤其擅长数学,平时考试基本每次都是满分,据说中考时数学也是满分。
数学总是满分的还有X新党,还有几个忘记了名字的同学,他们的物理和化学课也都很厉害呢。
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岁月如水匆匆过,转眼,就要中考了。
那时候特别流行写毕业留念,每个人准备一个笔记本,让别人留言。一位记不得名字的同学给我写的是: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还记得他也是写得一手好字!另一个还能记得的留言是:你婉转的歌喉令我羡慕不已。来自那位俊俏的“城里”姑娘。哦,这大概是说我在初三班级元旦联欢会上唱的那首超级有才的《铁窗泪》吧,有点哭笑不得。而我给后排的一个黑黑瘦瘦的女生(再再再次抱歉,完全不记得名字了)留的是:你是温柔美婵娟,我不是翩翩美少年。也不知道后来这位女同学有没有胡思乱想过,我是真的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拽词,临时修改了老版《神雕侠侣》的片头曲里面的两句,罪过罪过。
然后就是第一次真正进城,参加中考了。我不知道的是,此后我将要在这个名叫泌阳的县城里度过五年的时间。当然,那是后话了。
中考结束后,我们坐上学校租来的大巴车往回走,在一个又一个村庄或镇子的路口,陆续有人下车了,消失在一个又一个杨树后面的羊肠小道里。是谁说过的,人生中大部分的别离,并没有风萧萧兮易水寒,更多的是,在一个寻常的日子,不经意间说了一句再见,挥手自兹去,然后就真的再也不见了。
车子很快到了杨树岗路口,终于轮到我们两个下车了,和那时瘦瘦的死党超超(现在胖得天怒人怨的胖超)及其他同学说了再见,走在南北路上,一时无言,后来两个人说了些什么,也完全不记得了。在张庄那个路口分别的时候,死党曹敏忽然怼了我一拳,说:“你个死家伙,一定要记得来看我啊,假期我们三个有空一定要约起来。”嗯,就是这个“死家伙”,多年以后,我仍然记得,不管过去了多久,见面第一句话,仍然是“你这个死家伙”。
一个人往坡上走去,开始是百无聊赖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后来竟然鬼使神差跑起来,直跑到坡顶,有一点点气喘,回首四顾,正夕阳西下,余晖星星点点照在高粱上,周遭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暮色一点一点走近,家就在下坡处不远的前方,隐约能瞧见一缕缕袅袅的炊烟升起。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说不上来的感觉:孤独、彷徨、惆怅、失落、无助,各种愁绪浓得化不开……
我发疯似的跑起来,朝着家的方向,在夜色来临前,在一切悄悄结束前。耳边蓦然响起那首《中学时代》来:什么时光最值得珍爱/是这幸福的中学时代/什么时光最难以忘怀/是这美好的中学时代/友谊的阳光把心灵照耀/知识的泉水把心田灌溉……
“斜阳欲落处,一望暗销魂”。
后来的后来,我总是会无数次想起,那个中考结束后一个人走在高岗上的下午。
多年以后,我知道,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离别的滋味,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也是从那一刻起,人生中的一个重要阶段已经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