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敖让 资治通鉴读史悟道 2020-08-24
【材料】《资治通鉴》汉纪 孝安皇帝 延光三年,公元124年
三月,庚申,帝至宛,不豫。乙丑,帝发自宛;丁卯,至叶,崩于乘舆。年三十二。皇后与阎显兄弟、江京、樊丰等谋曰:“今晏驾道次,济阴王在内,邂逅公卿立之,还为大害。”乃伪云“帝疾甚”,徙御卧车,所在上食、问起居如故。驱驰行四日,庚午,还宫。
【译文】这年(124年),京师洛阳及各二十三个郡、国先后发生地震,有三十六个郡、国出现水灾、雹灾。(小冰河期天灾不断)三月初三,安帝抵达宛城(音远,即今南阳),顿觉身体不适。初八,安帝从宛城出发;初十,抵达叶县,死在车上。年仅三十二岁。皇后和她的兄弟阎显等人、以及江京、樊丰等宦官密谋说:“如今皇帝死在半道,济阴王(废太子刘保)却在洛阳,一旦消息传出,如果公卿大臣集会拥立刘保登基,咱们就大祸临头了。”于是谎称安帝病重,将尸首台上车,所过之处,照旧贡献饮食、问侯起居。车队急行四天,于三月十三日回宫。【解析】我认为汉安帝死的时候是三月初三到初八之间,而不是初十。是死在了宛城,而不是叶县!理由如下:宛城在如今的南阳市,叶县在如今的平顶山市,两个地方和洛阳的地缘关系如下:南阳到洛阳,有两条路,一是图中黑线所示,直接由南阳北上跨过秦岭山脉的伏牛山,路途较短;二是图中黄线所示,由南阳途经平顶山,再北上洛阳,道路平坦。安帝病了,车驾选择了第二条路,这是合理的,毕竟黑线需要跨过秦岭,山路颠簸不利于病人。但材料说,二月十七,安帝南巡,三月初三到达宛城(南阳),这是大约半个月的时间。而三月初十从叶县出发,三月十三到达洛阳,材料中说是用了四天时间,即初十早上出发,十三晚上到达。初十、十一、十二、十三,这是四天。而材料又说,安帝车队初八从宛城出发,初十到达叶县,这是多久?既然上文说叶县到洛阳用了四天,那么初十是算在了里面的。所以,就算他初八早上出发,到达叶县,也只用了两天时间,即初八、初九这两天。我们再来看看宛城(南阳)到叶县(平顶山)的距离是多少?111公里左右。注意,这个数据算的是省道,不是高速。东汉的路况和现在的路况是不一样的,高速架桥钻洞的,东汉可没有这些,失真太多,省道误差较小。也就是说,111公里用了两天,日行55.5公里;167公里用了四天,日行41.8公里。而167公里用四天对于马车来说已经是急行军。那111公里两天算什么?开飞机?所以说,安帝的车队,从初八在宛城出发的时候就是急行军状态,甚至比之后大四天更快,后面四天只是因为人困马乏,速度略有下降。当时的局外人认为安帝死在了皇宫;而后来真相大白,史学家认为安帝死在了叶县;但实际上,安帝更大可能是死在了宛城。如果我是安帝,如果顿时感觉身体不舒服,作为一个病患,应该是在宛城就地治疗才对,为什么要突然急着往洛阳赶?难道感觉自己已经不舒服的快要死了?如果是这样,更不会做出急行军的决定。一个感觉快要死的人,去挑战六天没日没夜的急行军,这样折腾,不是在找死吗?没日没夜赶路是什么感觉?做过绿皮火车的应该有概念,我坐一天都难受,况且古代马车的舒适性,肯定比不上绿皮火车,坐六天,就算是个正常人,不死也要脱层皮。总之,鞍马劳顿,如果安帝感觉身体问题不大,就不会急着往洛阳赶;如果安帝感觉快要不行了,更不会急着往洛阳赶路,那不是去洛阳,那是去鬼门关。比如说秦始皇,也是巡游途中死亡,人家感觉身体不适,死在哪里?沙丘宫!早就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了,怎么会想不开玩命赶路?所以说,安帝突然感觉身体不适,然后快马加鞭回洛阳,这个说法的逻辑是站不住脚的。更大的可能是,安帝在宛城就死了,皇帝突然感觉身体不适,只是在皇后的谋划下,一行人离开宛城回洛阳的借口。前脚还在巡游,说明自我感觉身体状态不错。短短十几天内,后脚死在宛城,这又是暴毙了。125年三月就突然在宛城暴毙,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很可能有人一直在找机会夺权,而皇帝出巡,太子被废,机会终于来了。如果太子没被废,皇帝暴毙也没有用,父死子替,天经地义,无机可趁。现在太子被废了,皇帝突然死了,大家都不知道,作为皇后,那就有机可趁了,阎皇后可以随时晋级为太后,掌握了帝国权力的合法性,太子废了皇帝死了,自然是之前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后说了算。
辛未,遣司徒刘熹诣郊庙、社稷,告天请命;其夕,发丧。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欲久专国政,贪立幼年,与显等定策禁中,迎济北惠王子北乡侯懿为嗣。济阴王以废黜,不得上殿亲临梓宫,悲号不食;内外群僚莫不哀之。乙酉,北乡侯即皇帝位。
利高者疑,阎皇后有足够的动机去谋杀安帝,想深一点,甚至连南巡都是阎皇后怂恿的,为什么南巡?对普通官员的说法是:全国自然灾害严重,皇帝这是体察民生,视察灾情的。而皇后对皇帝的说法是:洛阳这个朝廷已经不可信任了,咱们得借着视察的机会跑到宛城去,看看能不能另立领导班子,重新掌控全局。刘秀兄弟于宛城起兵,宛城是东汉的陪都,帝乡所在,全是刘姓皇亲国戚,安帝前往宛城绝不是视察这么简单,更可能是为了去寻求刘姓宗亲的支持。第一步先联合耿家、宦官废掉太子,不废掉太子干什么都没用;第二步将皇帝骗出宫去,抓在手中,隔绝皇帝与其他大臣的接触,挟天子以令不臣(皇帝南巡);第三步开始噬主,搞掉手中的皇帝,太后临朝,利用太后的名义,趁机抓住军政大权,行废立集权。第四步开始党同伐异,所以接下来开始倒霉的就是耿家和宦官了,阎家的野心是不小的,吃完原告吃被告,想独断朝纲:
阎显忌大将军耿宝位尊权重,威行前朝,乃风有司奏“宝及其党与中常侍樊丰、虎贲中郎将谢惲、侍中周广、野王君王圣、圣女永等更相阿党,互作威福,皆大不道。”辛卯,丰、惲、广皆下狱,死;家属徙比景。贬宝及弟子林虑侯承皆为亭侯,遣就国;宝于道自杀。王圣母子徙雁门。于是以阎景为卫尉,耀为城门校尉,晏为执金吾,兄弟并处权要,威福自由。
这一步步,其实都可能是阎家计算好的,从联合耿家废太子,到哄骗皇帝南巡,到噬主夺权。那么,为什么史书记载的是,安帝死于叶县,而不是宛城?因为阎皇后率车队逃离宛城的时候,就是这么和宛城的刘姓宗亲说的,说安帝顿感不适,一方面是为了拒绝皇亲国戚的求见,同时也是突然撤离宛城回洛阳的借口。而,其实,安帝早已是个死人了。这就是我觉得这段历史该有的猫腻,以及它所体现出来的,阎皇后精心规划的一步步夺权计划,早在废太子之前,就已经萌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