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普罗米修斯的火种(17)
文/吕施张
【简介】
他救过她,也度了她,对她意义非凡,她喊他老师。现如今,她却要围猎他。
一切的故事都围绕着这个终极目标而展开。
心理学上有句话:你心里有钩子,别人才能往上面挂东西。一切的前尘往事都掩映在以自己为诱饵的棋局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卷进棋局里的每一个人既是棋子,也在执子;子子关联,人人各有图谋。
商场上的伐谋伐交,看似步步蚕食,实则为了烧毁一切阴郁污秽,浇筑通向希望的生门。
爱情、友情以及亲情都被搅进了棋局内,成为她谋胜的筹码……但正如老子的《道德经》所言: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是的,就如普罗米修斯的火种降临,烧出了人性中的一片温暖光明。
第十七章 重归于好
下午三点要到坤鑫开会;临近中午回到办公室,庄则晔先将林玥叫进了办公室,让她补充了一下需要新增加的材料。
交代完工作,庄则晔又想起了一件小事情,便说,“你将那只手机交给陈妍。”那只手机是庄则晔的私人手机,用来存放暂时归类到不重要的联系人,一直由林玥保管着。
彼时坐在庄则晔正对面的林玥正垂首在IPAD上调度着资料,闻言手一顿,心里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继而脸色有些发白;情绪的一连串变化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瞬间从高潮回落至平静;她稳了稳自己的心神,抬起头说,“为什么?”
庄则晔的眼神看起来有些玩味;林玥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习惯,不接受质疑,更不喜欢被追问为什么。但今天他觉得有些事情需要直接向林玥挑明——“让你从今往后专注些。”
沉默是恰逢其时的冷静,只需片刻,林玥目光一敛,说了声“知道”后就便起身出去了。
庄则晔并不想深究在周晓鸽这件事情上,林玥究竟参与了多少,但可以肯定的是投入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情感。当局者迷,也是时候让她清醒一下。
这件事微不足道,晃一晃头就过去了。庄则晔现在所有的精力都要集中在跟坤鑫谈的新能源项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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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方律师过来,闲聊中透露的消息就是GJ将会陆续出台大力度的扶持政策推动新能源产业发展。新能源产业覆盖面甚广,诸如太阳能、风能、生物质能、海洋能等等,但万宗归一,其本质就是可再生的、清洁高效的能源对传统石化等不可再生能源的补充与过渡。能源结构的变革,势必会新生出产业链庞大的朝阳产业。
普思利一直有涉及新能源产业的投资,但是比重不大。但这一次,大风将至,庄则晔感觉可以加大投资。为此,他找了相关领域的专家,筛选出其中一条门槛较高,且最可能高速发展的赛道,那就是新能源汽车的驱动电机。
做投资这一行,无非两个字。一是快,二是稳定。快,就是先机,拼的是经验、敏锐、速度以及人脉;稳,就是要有看透一切表象的能力,不受外界影响,拼的是见识与格局;比旁人更准确地预判到行业生命周期的四个阶段(初创-成长-成熟-衰退)。而唯有“稳”一字,最能带来最优化的投资回报。在这一方面,庄则晔名副其实是一个经验老到又荣誉加身的猎手。
驱动电机是新能源汽车产业链上的重要组成,赛道里早已有领跑的企业;但偏偏正是这些领跑者证明了技术的可行性与光明的前景。更何况,一个行业最赚钱的阶段就是成长期,显然电机技术目前还只是出于成长期的初期,尚有很大的上升空间。随着新能源汽车的普及推广以及政策财政补贴的加持,驱动电机将会迎来需求市场的爆发期。
这个项目的风险在于龙头企业的晕轮效应,一家独大,让后面进场的创业者举步维艰。但通过广泛的调研和技术分析,庄则晔还是觉有突围的机会。
陈闫军也赞同,但是将这个项目定义为中高风险。于是庄则晔带着陈闫军一同找了毛建国,毛建国收下报告书的第三天就让助理通知他们过来签战略合作协议书。大基调定好后,毛置行就成了这个项目在坤鑫的总负责人。
——项目能不能行,不是我首要关注的;我希望通过这个项目,你能把小毛带出来。如果项目真有什么损失,坤鑫一律兜底。这是毛建国对庄则晔说的原话。庄则晔当时唯有苦笑一下,顿时觉得肩上重担百上加斤。
到了坤鑫,毛置行特意在电梯门口处迎接庄则晔一行五人。一见面,他就给了庄则晔一个结实的拥抱,而且还得意洋洋地对庄则晔说,:“今天这个会议我主持。”
庄则晔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出息。”
毛置行的助理领着庄则晔他们进会议室。毛置行故意落后几步,挤眉弄眼地对跟在后头的陈妍悄声说:“可以啊,这种会议也带上你,看来庄总是有心要培养你啊。”
陈妍像只心情愉悦的小松鼠,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然后两人在林玥晦暗不明的扫视下相视一笑。
会议都是有议程的。双方各自通报了项目进展情况,重点讨论了丁教授团队的检测报告,以及这种技术在国内外的先进程度;市场同类型产品的销售情况等等。
毛置行显然也是做足了功课,神色庄重,说话有板有眼,节奏把控得很是正规。不知不觉,两小时就这样过去了,他们甚至都没有中途休憩一下,每个人都知道这个项目的重要性与紧迫性。
最后结束的时候,庄则晔悄悄向着毛置行比了个拇指。毛置行放下端着的板正,得意洋洋地摇了摇头,然后在猛然起身的时候弄翻了椅子,发出了好大一声响。
众人被吓得一激灵,面面相觑,庄则晔只好说了几句总结性的话将场面圆了过去。毛置行也顺势将他这边项目组的几个核心成员留了下来,说要同庄则晔他们一起吃晚饭。
阿城和林玥正好将有些关键信息需要补充到可行性报告里面。陈妍在林玥的示意下也跟了过去学东西。
毛置行正要跟庄则晔闲聊几句,电话就来了。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紧接着,会议室里的人全都听见了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现在才说,你有用没用啊?晚点再跟你算账。”
庄则晔扫视了几下脸色不善的毛置行,问道,“怎么了?”
毛置行向他凑近了些,然后压低声音说:“好像是简钰生病了,挺严重的,现在三哥诊所呢。我们一起过去看看吧。”
像是在晴好和风里突然天降大雨,被浇得懵然无措。
“四哥,四哥……”见庄则晔毫无反应,毛置行连叫了两声。庄则晔像是刚回过神,看向毛置行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
“我说,我们一起去看看简钰。”毛置行催促他。
庄则晔不紧不慢地说着,“有三哥看着,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毛置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为庄则晔是因为竹里馆的事情还尴尬着。
“那我不管你,我过去了。”
话音刚落,人就冲出了门外。
毛置行的助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庄则晔。
庄则晔大度地安抚他,说:“小毛总临时有些急事先走了。反正事情也谈完了,饭局可以再约。”
助理将庄则晔几人送到了停车场。但庄则晔却不上车,站立着,脸色凝重,若有所思。
“庄总,我们这是回公司吗?”
林玥连说了两遍,庄则晔才回过神了,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什么?”
“回公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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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挚仁给简钰开了一间单独的病房。
那天过SZ先是受了些暑气,然后晚上淋雨着了凉,第二天就有些不舒服;简钰的体质对消炎类的药物反应有些大,所以她也不敢乱吃药。
因为工作的事情硬撑了两天,期间还喝了不少黑咖啡提醒。第三天下午回到公司,将王苒叫进了办公室,刚准备安排工作,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左肩处疼得像是被生生拉了一刀。
王苒觉察到不对劲,第一时间过去扶住了简钰。
简钰抓了抓她的手,示意不要声张。又吩咐了她几件事情,然后又让向南舟送自己到方挚仁的诊所。这一切都按照简钰的主张安静地进行着。
方挚仁接到向南舟的电话后,着急地从外面赶了回诊所。
体温38.5度,喉咙肿得已经泛出星星点点的白点,从左肩头斜插入胸口处冒出了一长串的猩红的带状疱疹。方挚仁一项一项地做着检查,紧锁的眉头恰似能夹死一只苍蝇。他是既气恼又心疼。但最后也只得压着情绪,温和地对着简钰说,“别担心,有我在,没事的。现在先给你打点滴,帮你消炎镇痛,你趁机好好休息一下。”
简钰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护士长拿了药方就下去准备。向南舟被隔在门外,什么也不知情,着急得抓耳挠腮。所以毛置行不管不顾冲进病房的那一刻,她也跟着进去了。
方才检查,简钰的左肩膀还裸露着;方挚仁一听见动静,头未回便麻利地扯过床单将她的肩头遮住。
毛置行一下子就冲到了病床前,想要靠近简钰,却被方挚仁一把拦住了。人是被拦住了,但是嘴却没有。他不分轻重地说:“三哥,你这里的医疗设备行不行,要不要转到市一医院去?”
方挚仁知道他也是担心简钰,纯属有口无心,只是给了他一记眼色。
这时候护士长拿着药水进来了。毛置行也知道不能添乱,乖乖地站在一边看着护士长给简钰扎针。
针扎进去的那一刻,毛置行心都像被揪一下。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很疼吧?”
简钰冲他笑了笑,有些虚弱。
方挚仁说:“你得要在这里观察一夜,让南州回家给你拿点生活用品吧。”
方挚仁知道简钰有轻微的洁癖,用不得外面的东西。
向南舟一听,顿觉得自己有用武之地,立马说,“好,我去。”说完就想要走。
简钰又说:“我钥匙门卡都在公司,小毛你送一送她。”
毛置行一脸的不情愿说,“我才刚来。我要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
都是不听话的人;方挚仁生气了,说:“人你也看过了,留着这里有什么用?只会妨碍病人休息。”
毛置行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
简钰见状,强打着精神轻声细语地安抚他:“我今天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现在特别想喝陈嫂的鲍鱼鸡丝粥和那天你夹给我的小酱菜,你能去帮我打个包吗?”
眼神柔柔的,貌似还带了些祈求。毛置行的心一下子就软成了一泡水,连忙说:“好,我去,我马上去。”
“磨磨唧唧地干嘛呢,赶紧走啊。”大鱼吃小鱼,小鱼只能冲更小的鱼发怒;毛置行冲着向南舟低吼了一句。向南舟分毫不让地给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两个咋咋呼呼的年轻人走了后,护士又推进来一台频谱仪。方挚仁先在带状疱疹处轻柔地涂抹了一层药膏,然后调好频谱仪的档位与时间,利用远红外波普来达到活化排毒的功效。
药水的安神镇痛成分起效了,简钰眼睛半耷拉着。
方挚仁说:“我还有个外诊,约好的,推不得。最多三个小时就回来。你在这里好好睡一觉,护士每半小时会进来看看;还有,这里……”,方挚仁示意简钰看向他手指的位置,继续说“这是呼叫铃,有什么不舒服马上按铃。知道吗?”
简钰点了点头。
方挚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好休息,我很快就回来。”
简钰在他的注视中缓缓地合上了眼睛,很快就陷入了黑沉的睡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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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则晔推门进去时,病房里有护士在检查简钰的点滴情况。听见动静,转头一看发现有人进来了,条件反射下就示意来人出去。方医生特别叮嘱,在他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来影响简钰休息。
待来人走近两步,护士认出了庄则晔,她犹豫了一下,于是轻声交代:“轻点,别待太久,影响病人。”
庄则晔点了点头。
简钰睡得很沉。左肩膀裸露着,白皙的皮肤衬得一串像蚯蚓般的鲜红的小水泡有些触目惊心——带状疱疹。
这种病毒庄则晔没感染过。大学时的舍友长过,腰间长了一圈。一个五大三粗,开口闭口都以“老子”自称的大男人,发病的时候痛得呼天抢地的。据说,有些带状疱疹的神经痛比女人生小孩还疼。
简钰的脸颊很红,呼吸有些浊重,好像在发烧。出了不少汗,濡湿了她额际边的散发,湿湿地黏在了脸上。眉头轻轻蹙着,看来是疼痛是连睡着都停止不了身体的生理反应。
不过才一周多时间没见,她的脸竟又瘦削了些,神情憔悴得很。
庄则晔拿出手帕小心地给她拭汗,手背碰到她的额头,居然有些烫手。
意外地,简钰的眼皮动了动。她试图睁开眼睛,但眼皮有些沉重,先是扑棱了一下,合上了,然后又扑棱了一下,终于半张开了。
看到眼前人的那一刻,眼神有些茫然,有些轻浅,有些发软,像是西斜的阳光在玻璃上站不住地一路往下掉。
庄则晔没有说话,只是安静、专注地看着她。像是初露的晨光洒向大地,寸寸缕缕都是柔情。
简钰肩头动了动,像是扯到了痛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要什么?”庄则晔将耳朵凑至她的嘴边。
简钰有些干涩的嘴唇一瓮一合:“水……”声音的嘶哑无力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庄则晔小心翼翼扶起她,仔细地喂了小半杯水。
水喝过了,庄则晔没有放下她,反而一把将简钰拥入了怀里。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却只能轻轻地拢着,生怕弄疼了她。
“对不起。”
简钰的衬衫已经被汗湿透了。瘦硬的脊背,像极两人意见不合时对峙的那堵气墙。
其实两个人之间的龃龉早已如同烟花一样,嘭得一声,烟消云散了。但剩下的绵长空寂,就像是两人尚未成熟的感情一样,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发出示好的第一声,如何迈出走向对方的第一步。原来,只要付出了真心,就会在无比渴求一个温暖的结果的过程中患得患失,敏感多疑,这一切无关年龄,无关职业,无关身份……越是着急握牢掌中的细沙,越是流失得快。
“我很想你。”庄则晔又说了一句。
简钰终于软软地靠进了他怀里。
“很疼吧?”
“嗯……”声音里有一丝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