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糖,顾名思义,就是由粟米切成的糖片,但这只是一个统称,除由粟米切外,还有米花、黑芝麻、花生、糯谷扁、玉米花、米泡等都可以作为切糖的食材,有的还用几样食材混合着切,味道纯美。它是东阳人民逢年过节的传统美食。
在过去食品贫乏的年代里,粟米糖是过年过节招待客人的好食品。腊月时节,家家户户都会切一些。春节时候,你只要经过某户人家,他们都会热情你请你喝茶,其中就有这茶配。小时候盼过年,更盼切粟米糖。我家通常在腊月扫尘过后,母亲就张罗切粟米糖的事了。食材早已准备好了。切粟米糖前,要把食材放入锅里烙松,驱除潮气。然后把家中的木门卸下来,用两条四尺凳架起来,擦干净当切粟米糖的台板。切粟米糖的工具是邻居家借来的:一个木框、一个滚筒、一根圆木搅棒、两块条木板。我家粟米糖是由母亲自己切的。切糖的第一道工序就是熬糖油。所谓糖油,就是在锅里放入红糖,加适量的水和白糖(非通常的白砂糖)或麦芽糖。糖油的稀稠多寡,取决于切糖的食材和当天天气的温热潮湿等,这全凭切糖人的经验。我小时候,总把切糖看成是件神秘的事情。家里门要关起来,不准让别人进门,在家的人也不准乱讲话,即使讲话,也要小声细语,生怕会惊动什么鬼神似的。如果多嘴多舌,大声叫喊是要被母亲骂的。因为那样的话,糖会切不起来,只好捏成镬代干(东阳方言,就是把锅巴捏成拳头大小的饭团)。说起来也真的很怪。有一年,我家在切粟米糖的时候,一个邻居推门进来借东西,她走了之后,这粟米糖就怎么也切不起来,拌了糖油的食材在木框里时还好好的,一提出木框来,食材就哗啦散成一堆,不能切成糖条,更不用说切成糖片了。我母亲只好停下不切,待过几天之后再切。母亲说:“要是不停下来,只能白费红糖和食材。”那时候,我感觉切粟米糖的时候,总有什么神道附着似的,如果稍有不敬,就会使你的粟米糖切不起来。于是,我从小就养成了切粟米糖时不多嘴多舌的习惯。母亲是切粟米糖的老手了,一切有条不紊。熬糖油时,根据红糖多少,加入适量的水,熬到一定的程度,她用勺子在锅里搅拌,再舀起来在空中往下慢慢倒,使糖油形成一条细若筷子状的糖柱,然后用食指勾一点糖油与大拇指捏一捏,两个指头之间糖油连成丝状,再放在嘴里品尝。如此反复几次,她会向灶下烧火的父亲发出加点火或减点火的指令。到她认为糖油熬好的时候,她就抓紧时机,叫父亲停火,取来一个簸斗,从已经准备好的食材中,用碗量着碗数倒入簸斗中,然后用勺子量着糖油的勺数也往簸斗里倒,再用木圆搅棒使劲地在簸斗中搅动,使糖油和食材充分拌匀和吸收,然后把拌匀的食材倒到门板上用手揉搓。这道工序既可使糖油充分渗入食材内部,又可使粘了糖油的食材慢慢冷却。一小段时间后,再用木框把食材套在里面,先用手把食材大致摊平,然后用滚筒将食材滚实碾平,最后取下木框,用条木板的宽度为限,切成条状。稍凉之后,由条状切成糖片。切粟米糖的刀是新磨的,很锋利,切的时候,沙沙沙的声音既响亮又干脆,像甜美动听的曲子。切成糖片后,还要用两块条木板将糖片挤实压平,放到米筛或团匾上,凉了之后,才装入陶甏中。装粟米糖于陶甏中的时候,要放一层粟米糖,撒一层米泡,直至装满陶甏。切好一框,习惯上称为“一馓”。切粟米糖的多少,视家庭条件的好坏,一般人家切十馓左右,多的二、三十馓。我家切的粟米糖品种比较单一,一般以米花糖为多,也有一些粟米和糯谷扁切的。在我的记忆中,从没切过混有芝麻和花生的糖,因为那样的糖成本很高,我家是吃不起的。粟米糖本来就切得不多,春节一过,招待过客人之后,就所剩无几了。一般正月出头粟米糖就吃完了,剩下的只有米泡和一些糖碎。即使糖碎和米泡,也是我小时候的美味食品,赛过山珍海味。放学回家,上楼在豆甏里抓几把米泡放在衣袋里,背着草篮就去拔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