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华味道丨方前馒头

方前馒头

天下小吃,面食占了大半。而馒头又是面食中的主角。倘若一日三餐少了馒头以及它的衍生物———不同馅料的包子,平头百姓的生活笃定单调许多。各地的馒头尝过不少,老家磐安的方前馒头,无论是请客还是送礼,都是上得台面拿得出手的。

方前是浙中山区磐安的东大门,紧邻台州的天台县。湖拉汰、饺饼筒、扁食(大馄饨)等都是方前小吃,但名气最响的恐怕还是馒头。方前馒头既有水乡的柔软,又有台州式的硬气。

馒头的成败全在面粉的发酵。小苏打是现代工业文明的产物,是面食发酵必不可少的添加剂。而方前人却坚守着传统,依然用土法蒸制馒头,有制曲、发酵、揉面、制作、预热、蒸煮、出笼等多道工序。

“白药”是方前馒头的酵母。只是,此“白药”非药店里常见的云南白药,而是一种当地称之为“辣蓼”的野草制成。“辣蓼”的学名是“蓼子草”。每到夏天,方前的荒滩野地、房前屋后随处可见“辣蓼”的蓬勃身影。瞧见了,随手扯上一把,晒干备用。到了农闲时节,将“辣蓼”入罐,煎中药般熬成汁,滤净后拌入米粉或谷粉,搓捏成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圆球。这种“白药”晒干后硬邦邦的,有一丝淡淡的酒香,系方前农家常备之物,随用随取。

有了“白药”,还得再煮一锅糯米粥(馒头店因产量大,也用粳米熬粥)。一俟粥凉,加麦皮和碾碎了的“白药”,搅匀成糊,让其自然发酵。等到中间像馒头似的隆起,说明发酵成熟,捞出中间的面团———晒干成渣,当地称之为“酵尖”,下次可直接用于馒头发酵。而陶钵中留下的液体便是方前人引以为荣的酵液。

做馒头虽说是项粗活,但讲究技巧,其中揉面和酣笼最为关键。

拌、压、捏、揉、摔、打是揉面的常规动作,得有持久的腕力。倘若面揉得不到位,不要说搓捏时不顺手,馒头蒸熟后也缺少弹性,看上去又扁又塌,无丝毫美感可言。“水多加面,面硬添水。”大约是面食制作的惯用手法。而方前馒头却以酵液拌面,只有当酵液太稠时,才掺水稀释。此时,面、水、酵液三者比例是否得当,凭的就是经验。

所谓酣笼,就是将内拳大小的馒头胚放入蒸笼预热。待馒头胚渐渐发酵变大,再适时点火蒸煮。俗话说:“出笼馒头陈年酒。”蒸熟的馒头何时出笼?方前女人都晓得:最底层蒸笼不再“冒汗”。

“上塘鱼,下山笋”强调的是食材的“鲜”,而方前人却在其后顺溜了“落笼馒头甜又香”一句,更是经验之总结———馒头之“甜”,大约是甜酒酿之“甜”,淡淡的。因为“方前白药”除了用来发馒头外,还能酿酒。而馒头之“香”却是浓浓的,恰似小麦似熟非熟时,掐一棵麦穗在手里,搓去麦衣,细细咀嚼,是一种天然纯粹的清香。

“小吃大艺。”(舒乙)方前馒头既可当小吃,又可做主食,一年四季供不应求,取胜之道应当是“食之有味”,但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馒头的“性感”外表———丰满浑实,白细如雪,皮薄如纸。而馒头上方的红色图章分福、禄、寿、囍4种(内容按需而定),小小的圆圆的,更是点眼之“盖”,让女性的“生命之泉”活灵活现。忍不住抓一个在手,竟然是“捺之不盈半寸,放松仍然高起”(袁枚《随园食单》)。

记得马烽、西戎在《吕梁英雄儿女传》里也写到,一个地主阶级的女人忽然在一个人民群众面前撩开衣襟:露出一对雪白馍馍的乳房……年少懵懂,读到这个细节时总以为作者写错了:“应该是一对雪白的肉包子才对吧?”那年去壶口观瀑,终于在吕梁山区吃上了馍———吕梁山区把江南的馒头叫做馍馍,忽然想起少年时的一次阅读经历,禁不住一笑。那一刻,吃着馍,想着人,真有别样的情怀。

其实,有关馒头的联想还有很多,都是对老夫子“食色性也”的最佳诠释。你想,一只馒头从和面、发酵到出笼,整个过程酷似一桩美好的婚姻———女人是水,男人是面,和在一起就是亲密无间的面团。揉面-接触,发酵-搂抱,蒸煮-结合,一场美满的人生爱情,这三个层次循环往复,直至终身———那一笼热气腾腾的馒头昭示,甜蜜的爱情真的像蒸熟的馒头柔软温馨!

馒头是小麦文化圈的普通食品,现已遍及东南西北。坊间传说,中国的馒头为诸葛亮所创。但历史学家认为,馒头起源因缺乏可靠的资料,目前尚无从考证。金华饮食虽说在历史上颇有薄名,比如金华火腿、金华酒,但如果把金华馒头当作中国馒头的“活化石”,笔者就不敢苟同了。

金华民间习惯上把结了婚的女人戏称为“内堂”。倘若我的这一认知有失偏颇,不妨拿方前馒头与金华馒头一比,谁是姑娘,谁是“内堂”,还是一目了然的。

作者|三川

编辑|陈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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