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检——手术(中)
手术那天一早,盈儿来了条微信:不要害怕!我爱你!泪,一下子涌出默梅的眼。
默梅的老妈,弟弟,公公,小姑子来了。他们的到来,给手术带来了严肃的严重感。默梅心里反而别扭。她曾三番五次、甚至有点不近人情的对他们说:“别来,医院地方小,来了坐没地坐,站没处站的。大明还要腾出时间来照顾你们。你们不是来添乱吗?”他们还是一早就到了。病房里一下子塞满了人。
默梅公公看上去跟以前不太一样。天天三顿酒,执意醉一生的他,只要有酒作伴,万事皆浮云。他早上还没来得及喝上酒,在想电视上报道过的医疗事故。“不要下不了手术台。”他担心起来,藏在心里不敢说。
默梅老妈双手环握着端坐在凳子上,有意克制自己不多说话。她怕她一说话默梅就嫌烦。小姑子已经在卫生间洗衣服了。默梅弟弟四处看看,觉得这医院太陈旧了。默梅笑着说上百年历史了。
他们实在是无事可做,熬时间熬得难受。默梅对他们说:出去逛逛吧,反正现在也没事。我可能下午三点左右才手术。他们也就出了病房,透透新鲜空气去了。
默梅坐在床上等着去“定位”,既紧张又盼望,一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开始蔓延。书是怎么也看不进去了,她就试着画画。这种时候只有画画还能有点静心的作用。都近十一点了,还不见人来叫。默梅夫妻俩就有些着急起来。“是58床吗?”一个犹豫而夹杂着抱歉的声音在默梅床角边响起来。默梅抬头一看是个小个子中年妇女护工。一旁的大明站起身来说:是的。那小个子护工还是用抱歉的声音说:“不好意思,将你们遗漏了。到了那边,一点人数,才发现少了你们这一床。现在赶快过去吧!”默梅慌乱得丢开画笔,急急得下了床就走。小个子护工让大明抱上被子。一路上,小个子护工都在说工作疏忽的原因不在于她。默梅不在乎这个,只是急急的跟着她七转八拐,上上下下好几回电梯。终于到了要定位的地方了。默梅不由得抱住了大明,把身子挤进他的怀里。大明不说话,抱紧了她。不远处的门开了,喊了她一声。默梅像只轻盈的鸟似的飞过去,吓得工作人员连连摆手说:别跑!别跑!慢一点!慢一点!默梅这才急刹住自己的脚。
进了定位室,一位年轻的定位师,脸上一股子冲劲。他淡漠的对默梅说:上衣脱了,侧躺上去。默梅看着反穿的病号服,不加思索问了句:“怎么脱?”定位师嘲笑起来:“你不会连脱衣服都要我教你吧?”默梅为自己的愚蠢一问羞愧不已。侧躺好之后,她想起那“极细极长”的针将要深深插进身子里,不免害怕起来,轻弱的问定位师:疼吗?定位师不咸不淡:“就像打针一样。但你肌肉要放松,呼吸要平缓,不能咳嗽,不能说话。否则自己是要吃苦头的。”听了这话,默梅不由的重视起来,提醒自己说:亲爱的,放松就行了。默梅被送到圆环机器中,机器轻微的哗哗转动起来。默梅闭上眼,缓缓的呼吸,一动也不动。机器停了,定位师进来查看一下又回操作室去了。机器又动,默梅依然丝毫未动。定位师进进出出好多回后,对她说:“好了,现在开始定位插针了。正常呼吸。”默梅“嗯” 了一声。定位师不满起来:叫你不要说话的。默梅心里委屈,却再也不敢出声了。那针就这样缓缓的插了进去。只一针,没有想像的可怖。
默梅被抬放在移动病床上,护工推她回了病房,大明就在她旁边。这回轮到她别扭得抬伸着一只左手了。固定针的医生来了,看了看她,笑着问:“是不是就是你昨天笑嘻嘻在旁边问东问西的?”大明笑着抢答:“就是她。”固定医生一边帮她固定,一边用一种谁也躲不过嘲弄态度说:今天轮到你自己啦!
出去逛一圈的人都回来了,看着默梅像被一根针定在那儿似的,一动也不动。默梅老妈关切的俯身看她,她笑了笑让她放心。身子慢慢的僵了,她极谨慎的动了动脚趾头,极细微的转了转头。默梅暗暗的给自己一个挑战,保持这个动作二小时,平稳呼吸、丝毫不动,心平气和。她相信自己能做到。
摄影:来自老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