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鱼为什么爽?从熵增角度看摸鱼与资本的关系

摸鱼,取自成语浑水摸鱼,它也是三十六计的第二十计,指在浑浊的水中,鱼会变得晕头转向,趁机摸鱼,可以得到意外的好处。

请问,你摸过鱼吗?

众所周知,清华大学一个大一新生出于玩乐的心态,创建了一门课程,叫做【摸鱼学导论】,火出了圈。

摸鱼既然这么爽,人为什么要学习,要工作?

鸡汤之类的废话就不讲了,从科学角度来讲,是因为德国科学家鲁道夫·克劳修斯提出的让人绝望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热量从高温物体流向低温物体是不可逆的。

克劳修斯引入“熵”的概念来描述这种不可逆过程,“熵”是用来度量一个系统的内在无序程度的值,“熵”在任何一个封闭的系统中都会不断增加,所以这个定律又叫熵增定律。

熵增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孤立封闭的系统中,如果没有持续的能量输入,体系会自发地向混乱度增大的方向变化,当熵值增大到一定程度,就会熵死。

两个关键词:孤立封闭系统、无能量输入。

可以说,任何一个系统都有一种自毁趋势,源源不断地往“无序”“熄灭”“凉凉”“死亡”的方向发展,这个趋势,就叫熵增。

由于这个定律在自然界无处不在,几乎决定了宇宙的最终归宿,所以谁也逃不掉。

比如一个火炉不加柴,一片森林不下雨,一个人不吃饭,一个房间不打扫……这个系统就会慢慢坍塌,最后变成一种稳定的低活跃平衡态,最终熵死。

前段时间,大火的诺兰新作《信条》,也引入了“熵”作为整部电影的核心思想。他把熵增作为时间之失,用逆熵来穿越时空。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前半句说的是事物的自然趋势,而后半句说的是一种“非常态”的逆熵过程。

所以,我们努力学习和进步,是为了抵抗熵增,避免自己成为一个低活跃稳定状态的“凉人”。

很多聚聚可能觉得,这是要为资本家洗地了吗?非也,接下来才是重点。

由于熵增存在于任何一个系统,所以除了人,任何一个企业也不例外,为了对抗熵增,企业们就只能源源不断地食用“负熵流”。

什么是“负熵流”呢?火炉里的柴火、餐桌上的猪肉、天上的太阳和屏幕前的打工人都可以是“负熵流”。

企业以打工人作为“负熵流食物”之一,以中和或削弱自身系统的熵增。

现代管理学之父彼得·德鲁克就曾说过:“管理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对抗熵增。只有在这个过程中,企业的生命力才会增加,而不是默默走向死亡。”

当一个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系统会趋于稳定,如果无法继续拓展、扩大业务范围,不进行末位淘汰,就无法通过汲取外部能量以对抗熵增,最终就会达到一种无序的低活跃的平衡态,逐渐熵死。

这个道理任正非非常懂,他曾说:我们一定要避免封闭系统,一定要建立一个开放的体系,特别是硬件体系更要开放,不开放就是死亡。

所以某菊花大厂每年淘汰干部10%,淘汰员工5%,通过每年淘汰5000~9000人来为团队换血,这只是该菊花厂对抗熵增的方式之一。

其实通过研究历史我们也能发现,无论是中国的封建王朝,还是美索不达米亚、古希腊、古罗马,抑或是中世纪的欧洲,无论以前还是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经济增长和社会秩序总是周期性地崩溃。

人类社会,一直在繁荣与崩溃之间反复横跳,形成一个个波,而螺旋式演进和上升需要的周期则很长很长,人类至少有一半的时间在波峰到波谷这段下滑的,存量竞争的系统里内卷,其实内卷就是对抗熵增过程中的产物。

难道就没有一种理论,来抵御熵增吗?其实有的。

为了抵御熵增,1969年,普利高津提出了耗散结构体系,并获得诺贝尔化学奖。

但早在18世纪,欧洲人就已经建立了一个以西欧为中心的耗散结构体系,耗散结构和平衡结构是相对的。

耗散结构是一个远离平衡态的开放系统,在不断地与外界交换物质和能量的过程中,一定条件下,系统内部也会由于非线性相互作用,进行突变而形成含“熵”量较小的有序的新结构——耗散结构。

这里的耗散指的是系统维持这种新型结构需要从外界输入能量或物质。

这么说,有可能有的聚聚不太理解,我们举个例子。

比如你倒一锅热水,盖上盖,这就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孤立封闭的系统,经过一定的时间,里面的水随着熵的不断增加变凉。

此时你要是往锅里扔几个生石灰包儿,锅里的水就开始汲取生石灰这个“负熵流”里的“序”,慢慢变热,再次由无“序”变得有“序”。

但这个变热是简单线性的,以生石灰提供的能量结束而终止。

如果你不是往里扔生石灰,而是把这锅水接到一个更加开放的系统,比如放到电磁炉上→电磁炉插上电源→电源提供着发电厂用各种方式产生的电能→而发电厂又养活着众多工人,原本封闭的一锅水就瞬间融入了一个超级开放的大系统里。

打开电磁炉开关后,往里倒上火锅底料,然后肉片、海鲜、蔬菜轮番往里倒,通过种种元素的非线性作用,这锅水就突变成了一顿火锅,从“贫瘠”的一锅白水变得“城市化”了。

所以像基建、科技、城市化、教育学习等等都是耗散理论的应用,而它们之间也同时进行着大量的非线性相互作用,对整个社会系统进行着逆熵。

所以说,任何一个封闭系统都会不断产生熵,只有开放、不断地从外界汲取“序”,不断进行“新陈代谢”,让内部自组织成新的有序结构,才能不断重生,一旦这种“代谢”条件被破坏,如闭关锁国和不思创新,这个结构就会熵死。

明白这个原理之后,18世纪的欧洲,一大批企业家和发明家开始发挥想象力,他们一边把自然界的能量具象化成某种人类可使用和操控的机器,一边探索新的大陆,这些发明和新大陆就变成了能够提供“序”的“负熵流”,供它们的社会运转系统食用。

同时,在资本和技术的非线性相互作用下,经济开始急剧增长,资本秩序开始崛起,资本通过与科技、商业联姻,逆熵效果明显,不但控制了人的身体,还开始控制人的思想,最终超越宗教、国家,成为了支配西方社会的主要因素。

接下来,新的发明——金融出现,金融让资本变得更具流动性和灵活性。

从一个产业到另一个产业,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资本对已经在熵死边缘徘徊、低活跃平衡态的旧社会秩序轮番扫荡,重塑了权力机构,逐渐建立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系统。

但正如你此刻想到的,任何系统都会不断产生熵,资本主义系统也不例外。

当新科技、新能源之类的“负熵流”很难再被发明的时候,当不再改革、开放和创新的时候,所谓的耗散结构也就会慢慢成为平衡结构,那个时候,社会系统离“无序、混乱和陨灭”也就不远了。

正如薛定谔所说:除非我们设防,否则一个封闭的系统会或快或慢逐渐走向混乱状态,从有序走向无序,最终形成“均衡态”,即熵死。

对此,爱因斯坦深表赞同,并宣称:熵增定律是科学定律之首。

所以,资本主义系统也避免不了熵增魔咒。只不过,在经济学上,它还叫做——资本边际收益递减。

所谓资本边际收益是指:预期增加一个单位的投资可以得到的利润率。

现代西方著名经济学家凯恩斯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中认为:资本边际效率会随着投资增加而递减,效率递减也就意味着随着资本的投入,收益将会呈现一个先上升后下降的过程,甚至使得总收益绝对地减少。

举个简单的例子,一个创作者1个人一周只能肝出1条文章,如果再招个人按理说一周能肝出2篇来,但实际上两周只能肝3篇,效率降低了。

可能会在一个选题、一个标题、一个封面图上耗费大量的时间,随着效率的降低,最终的效益会呈现一个先上升后下降的过程,甚至使得总利润率比当初一个人的时候更低。

解决的办法依旧是:不断创新,不断为内容注入新的活力,与读者产生更多互动。

所以互联网、新媒体行业讲究:不断试错、快速迭代、打造人设。

事实上,很多搞新媒体的活下来的基本都是营销号,没有营销意识和本事的自媒体,很快就会熵死。

如果说熵增是科学定律之最,那么资本边际收益递减就是经济学定律之最。这条铁律就摆在那里,谁也没办法逃脱。

在历史上,资本投向的对象多种多样,但无论投向哪个领域,都逃脱不了边际收益递减的魔咒,逃脱不了熵死的魔咒。

那为什么有的企业和家族会越做越大,成就百年基业呢?因为这些微观上的单个资本总是想尽办法逆熵而行,以逃脱宏观上平均利润率的下降,大概表现为以下几种形式:

1、资本变本加厉地从劳动力、自然力等“负熵流”身上汲取“序”,但造成严重剥削和生态破坏。

2、资本在不同产业链环节、不同行业、不同国家之间流动,在全球辗转腾挪,不断形成新的“系统”,以避免走到凉凉的平衡态,但造成了生产过剩和严重垄断。

3、资本由实体资本衍生出虚拟资本,创造了一个全新的、虚拟却具有能量的“负熵流”,也就是金融,但造成了过度投机、债务危机和金融危机。

4、资本不断寻求新的生产方式、推动新的增长点迭代出现,让人们看见希望,相信未来,也就是科技的创新。

科技和农业、商业、军事等不一样,科技增长点出现,效率会呈指数增长,从一种技术范式到另一种技术范式,能够立即产生多个新的超额利润区域,大大促活社会系统,所以科技创新是耗散结构得以维持的最佳核心。

这也是世界大国都在角逐科技创新的原因。

如今的马斯克,就想和AI、和火星产生能量交换,将它们纳入地球的新陈代谢系统,把它们作为“负熵流”食用,如果他成功了,那么这将是一场工业革命,会把世界推向一个更新的系统。

但不可忽视的一个事实是,在过去500年里,虽然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但战争、掠夺和剥削也愈演愈烈。

科技虽然使得资本系统对抗着熵增,但由于资本的贪婪性,科技创新带来的熵减很快便会被劳动力和环境的急剧熵增抵消。

从一个个劳动力身上汲取“序”,对于资本来说,是风险最低,也是最容易的。

在各种狼性和福报的洗脑下,老实的人、中二的人、负责的人都变成了“奋斗逼”,不断地为公司提供“序”。

但不要忘了,打工人自身也是一个系统,也是需要不断汲取“序”来活命的,一味高强度的持续输出能量,却没有时间输入能量,身体系统就会熵死。

所以,加班熬夜、不好好吃饭、不社交、不娱乐的工作狂们,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以为是在对抗熵增,其实是减公司的熵,增自己的熵。

这样的生活对你身体里那个宇宙而言,加剧了混乱和无序,最终各个器官会走到一种低活跃平衡态——变凉。

所以,大到一个长假、一场旅行,小到一次午休、一次摸鱼,对打工人来说有如心脏起搏器一样重要,不是你想偷懒,是你的身体系统需要汲取“序”了。

伟大的量子物理奠基人薛定谔说过:生命以负熵为生,生命可以通过吃喝玩乐、呼吸和同化从周围环境中不断汲取“序”,避免熵死。

如果把996、007的公司比作锤子,打工人比作膝盖,那么摸鱼就像膝跳反应一样自然,你不必有任何羞耻和不安。

这是你的身体系统为了保护你做出的本能反应。

它不是故意要和老板作对,它的对手是可恶而强大的宇宙第一定律——熵增定律,这一点你一定要在摸鱼被抓包的时候大方自信地向老板解释清楚。

所以,现在是在灌输负能量,抵制奋斗吗?也不是。

对于那些需要更加努力的人,比如,一直没有什么外部挑战,没有新的知识技能输入,早九晚五,喝茶刷视频,吃得好睡得好的人来说,虽然自身机能系统对抗熵增成果显著,但在更大的系统里,比如整个社会系统,你就一直在熵增了,因为活得太舒适了,就如同水往低处流一样简单。

对于这部分人来说,如果不思进取,就容易变得没有出路,最终像水一样流到一片洼地,变成死水,在社会系统里被熵死。

总而言之,对抗熵增无非就是一句话:不要让自己变凉,这个'凉’是哪种含义的凉,因人而异。

资本为了对抗熵增,曾与农业、商业、军事、官僚、科技紧密结合,但长久以来,总是经历短暂繁华,漫长萧条,最后熵死,然后又在废墟上重新起步,继续循环。

而劳动力避免熵增的方式则是罢工、起义等等方式,所以劳动力摸鱼对于世界来说是最无公害的减熵方式,如果不摸鱼、摸其他东西的话,世界就很危险了。

而且,资本已经制造了很多鱼(娱)供打工人摸嘛,他们也知道得转移打工人的注意力,避免打工人熵增过度,劳动力系统崩溃。

其实整个人类制度发展史就是一部人类对抗熵增史,我们在流逝的时间里逆熵而行,我们因时间而受苦,众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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