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电话
肖旭
成都华丰商贸有限公司林老板刚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沾老板椅，手机铃就响了。电话是从西安打来的，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你是林老板吗？”“是啊！”“我拣到了你丢失的手提包，里面有钱还有一些票证、收据。你来取吧。”林老板刚刚平息下来的心境又噗通起来。五天前他去西安参加“迎春展销会”，手提包就放在展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明明是被小偷偷走的，他还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据公安人员讲，此类案件不好侦破，因展销会人多又杂，一点线索都没有。叫他先回去等消息。这只好林老板沮丧着飞回了成都，本己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绪，这下子又烦躁起来。包里有一万多元的现金、三十多万元的存折、一些证券和有价值的票据。丢失后他确实“心疼”了几天，饭吃不下，觉睡不好。经家人、朋友再三劝说，方宽慰了一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丢了只当免灾了。接到这个电话他心里在嘀咕，明明是被偷走的，怎么会是被人拣到的呢？世上多是失主找东西，哪有“拾者找失主”的道理！他想不明白，眉头一皱，算盘珠子开始拨弄起来，他“清醒”了。莫不“拾者”是个骗子，他看我包里有钱、有票证，让我去取可能是要敲诈、勒索一把，甚至绑票？！娘西屁，我不能去，以免上当受骗。想到这里他回电话说：“你给我送回来吧。”拾者是在千里之外的西安，往成都送包谈何容易！
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六五，身材瘦小，面色有些苍白的、三十来岁的阎运生犯了愁。撂下电话后径直往家走。这是一个只有30多平方米的老式平房，室内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的也很整齐。妻子正在厨房淘米洗菜，准备做晚饭，女儿小闵在方桌上写作业。妻子王虹见丈夫回来有点不高兴，就跟着进了里屋。妻子问电话打了没有？打了，讲了林老板叫他去成都送包之事。王虹一听就有点火气上来。“世上哪有这样的理，我们拣了东西，主动要还给他，他不但不谢，反而叫我们给他送去，他是谁呀，皇帝老子！不管了”。运生没吱声，脑子一时还转不过弯来。吃过饭，一家人早早就睡了。可运生和王虹谁也睡不着。索性两人坐起来，合计这林老板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要这个包了，不可能，这里不仅有钱，还有许多有用的票证，这对商人来讲比命还值钱。不要的念头他们自己就打消了。“那他是怕我们骗他？”运生突然想到。妻子接着说：“这包是真的，里面的东西他说都对，那他为什么不来取呢？”“要不我们把包交给公安吧。”几乎是两个人同时说出来的。细一琢磨还是不妥，运生说：“咱已答应人家啦，说话不能不算数”。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二人商定再等两天，看对方有什么动静。
事发后的第三天，阎运生又在街上电话亭给林老板打了第二次电话，推托自己身体不太好，还是叫林老板自己来取。林老板的回答更干脆，手头有一桩生意脱不开身，还是叫拾者给送过去。运生答应再回去商量一下。此时林老板听到电话旁边还有其他人说话，就更进一步证实了他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多亏没去取。这不“骗子们”等不及了，再次来催促了。他越想越得意，上楼时脚步也轻快了许多。为更保险，林老板向成都所在地派出所也报了案，以便到时做应急处理。
运生回家后再次同妻子商议，林老板不来取包，可能有他的想法、理由。“不管是什么，可这东西是人家的，既然我们决定将包还给失主，就要讲信用，说了的事就要办。别想那么多了，还是我们送去吧！”妻子从来都听丈夫的，因为他说的在理。此时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林老板怕是“骗子”进行敲诈，阎运生是个老实汉子，他也怕上当受骗。为保险起见，他找来弟弟应生和弟妹李娟，请他们一块去成都。因为弟弟做过保安工作，比他精明些，连同弟妹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就这样决定了，第二天乘火车去成都。于是又给林老板打了第三次电话，告诉他坐明天火车去送包，请林老板到车站去接他们。运生从来没出过远门，这次去要携带许多钱和重要票证，万一闪失，那就捅大漏子了。夫妻俩想了好多办法，最后决定将钱和票据用腰带裹起来缠在腰上，皮带上再挂上钥匙，有人碰钥匙响他会知晓的。三个人在硬座车箱里彼此关照着。运生说：“十多个小时，不睡也成，你们俩注意我的腰带就行了。”
当他们到达成都火车站时并未见到林老板来接站，却接到林老板电话叫他们“打的”到假日饭店前广场的旗杆下会面。此时林老板正坐在出租车里“指挥”着送包的人。因为他身旁也带着公安人员。运生一行三人准时到达假日广场，等了20几分钟也不见“失主”的到来。林老板早就到了，只因广场人多杂乱，不好辨认，他又改变了主意，叫“拾者”到广场南面纤丝鸟衬衣广告牌下碰面，这时林老板看清楚了，共来了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身着保安服装，女人站在电话亭旁。这是他们三人为防万一，“严阵以待”的事先方略。林老板看另一男人身材瘦小，心里放松了一把，对他这一米八的彪形大汉来说，小菜一碟，没啥子了不起，我自己也对付得了。林老板决定自己去会会“对手”。见面后互做了介绍：“你是林老板”、“你是拣包人”。之后，又互递了身份证明。此时林老板才发现站在面前那一瘦小男人是展览馆的“保洁员”。这一身份让他大吃一惊，一个地位低下的所谓“下等人”，竟能做出此举，林老板惊诧了。他不由自主地从包里拿出2000元钱给对方，运生不要。林老板以为给少了，第二次拿出4000元给运生，他还是不要。运生说：“我若是为了钱就不来了，人要诚实，讲信义，不说慌。我找到你并答应把东西还给你，说话要算数，不管有多难我都能克服。”林老板看拿钱作为报酬是不行了，就提议让运生留下来在他公司帮忙。运生还是执意要回去。
运生三人在成都只住了一宿。林老板在此时才弄清楚自己手提包丢失的真相。闭馆那天中午，正在吃盆饭时，来了一位顾客订了一宗大生意，高兴地林老板忙着拉客人去吃饭，忘了拿包；又由于包是放在角落里，故清场时也没被人发现。当林老板返回展览馆时，已人去楼空，问及同伙都说没见到包，他们猜测包是被人偷了。而展览馆保洁员阎运生是在彻底搞卫生时才发现的。真相大白了。林老板悬着的一颗心也沉下来了，此时的阎运生在林老板眼里竟变得英俊高大起来，他见运生十分厚道仁义，就不再强求，但朋友交定了。林老板为他三人买了飞机票。当林老板看到飞机离开地面渐渐升高时，正好是红日当空，多么像一颗红心在照耀啊！林老板从运生等人的所为中，看到了这颗“心”，这颗“心”的确又红又大。是阎运生他们赢得了林老板这颗“心”，才越发显出自己的“心”是多么狭隘渺小。将心比心，以心换心，自己差一点把个好人给冤枉了。正应了那句“高贵者未必心底就纯美，卑贱者未必心底就低下”。从此他懂得了经商之妙绝：“赚钱”与“赢心”，后者比前者更可贵。顾客是无形的资产，赢得了顾客的心就是成功。要想赚钱必须首先赢心。之后，林老板的生意越做越大，买卖兴隆、财源茂盛；阎运生回到家乡仍过他那平平淡淡、合家欢乐的小日子。
高贵者未必心底就纯美，卑微者未必心底就低下。
文/肖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