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苹果
半片苹果
王永寿
儿子一直不吃苹果，让我很生气，強制他吃，咬几口就丟，更让我生气。家里人吃苹果，都让我不满，装阔，吃到三分之二就往垃圾桶里扔，为了教训他们吃干净再扔，我伸手再从垃圾桶里找出，再冲洗一下，当着他们的面，吃得干干净净，只剩几粒核。儿子呆呆地看着我，摇了摇头，显得不可思议，从此，他再也不吃苹果，意思吃得那么干净——做不到。现在人，都爱显富，进酒店，点满满一桌菜，有些菜跟本没下筷，真让人心痛，生活虽富了，为什么要浪费呢？有几次，老婆吃排骨，咬几口，就丟桌边，我一个个再过一遍。她说，你这人，真恶心。我说，你干嘛不吃干净。她说，你常在外面吃饭，这样会让人家瞧不起的。我说，外面我会吗？外面我也会显摆，见着浪费，只能在心里滴血。或许，我红军长征的书读得太多，他们长征路上的饥饿一直压在我心头，致使我舍不得浪费，再者，我的少年时代，也苦得没法提，造就我一直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
苹果，在我10岁之前，没有见过，吃就更谈不上了，那个年代，商店里只有日常的生活必用品，苹果、芒果、波萝之类的水果，是很稀罕的，街头巷尾，也沒有见过做水果生意的小商贩。生长在农村的我，只有在书本上与它们见面。我吃上苹果，已是一九七八年了。
其实，那时我们的小县城里也沒有苹果，我吃上的苹果，准确地说，是半片苹果，那是我叔叔从外地回来，带回几斤苹果，给我家一个，当时我妈捧在手上，像捧着一个“金元宝”似的，仔细地瞧。我也从没见过那玩意儿，很好奇，红得极好看，大家都说三婶的女儿长得好看，我觉得，还沒这苹果更吸引我。我妈又将苹果闻了又闻，那个幸福的面儿，灿若桃花。我们七、八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那东西。从我懂事以来，从没见过母亲脸上呈现出如此的开心样。母亲叫大哥去拿刀，我心里乐开了，母亲拿着刀，很认真地用刀在苹果上比试着，估计算算能切多少片，够不够分。
看到母亲把刀从苹果上收回，我一阵揪心。母亲的嘴微微动着，可能是算怎么个分法，果然不出所料，片刻，母亲又将刀落在苹果上，这次很利索地一片一片切下，总共切了5片，然后把每片对开，一一递给我们，我捧着这“半片苹果”，真想一口吃掉它，但又舍不得，再看看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他们已有滋有味地吃着，满脸的喜悦，使我的唾液不知咋的，已滴落在自已的那半片苹果上。看着他们吃完，我开始有一种得意感，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似的，故意用舌尖轻轻在苹果上舔，然后咬下一小口，天啊——很甜、很香、很脆。
真舍不得把它吞到肚里去，在嘴里慢慢嚼，让味蕾多享受一下，嚼着嚼着，就剩下一点点在嘴里了，真想把它们又从肚里招回到嘴里，然而已不可能了，有点悔嚼了。我转身跑到里间，用纸把已咬了一小口的半片苹果，小心包好，再注意一下周围有没有偷看的目光。然后，塞到床底下煤块缝里，留着明天再吃，一方面，我是想让会打我的哥哥到时讨好我，然后让他咬个小半口，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去找时，怎么也找不着了？只有一張破碎的纸留着，是那该死的老鼠偷吃了。我气得哭了，那一次，我哭得很伤心，一连几天，我为那半片苹果难过。
三十几年过去了，在改革开放的今天，小城各种商品应有尽有，水果更是遍布大街小巷，普通百姓吃苹果已是不足为奇了，我每每看到儿女们一个苹果咬几口就扔了，就想起我过去吃那“半片苹果”时的滋味，不觉为儿女们一阵摇头，为现在的小孩这种吃法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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