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瓜藤(散文)
去年陪伴她在马路旁种了些豆子,照顾及欣赏,收获完整的快乐。土地给予的总是真实并且绵绵,让她念念不忘,每每外出散步,总要注意什么地方可以耕种,埋几颗豆,或者栽一株瓜苗。城市所有的马路现在都在整理,种树栽花,已经找不到一丁点地方,让我们再温习一回耕种收获。
于是她在一个小花盆里埋了一把丝瓜子,把它摆放在客厅的窗台上。
种子在花盆里悄悄地生长,它们齐刷刷地站立在花盆里。自从埋下种子,她感觉做了件很愚蠢的事,一个小的花盆,只能有一颗存在,实在不应该把一个团体埋在一个坑里。当它们站立起来,都是一个个生命,然而你却要做些残忍的事。好几天,她举棋不定,不知选择谁存在而让其余者在花盆消失。可是第二天,她手到苗除地做了这件事,花盆里现在只有一棵苗了。那是一棵极瘦弱的瓜秧。你为什么选择它?她望着那棵瓜秧摇头。只能让一棵存在。这是理由并且成为除苗的动员令,让事情做得如此果断。有些生命需要独立,以足够的空间获得粗壮狂野,而无须相互扶持,而另外一些需要相互张望并且亲密牵手,孤独成为窒息的砒霜。
除苗之后,那棵独存的丝瓜秧很快健壮起来。隔着玻璃,我看到了它的快活与神气,它先是把身体膨胀一下,而后向上生长,宛若一位小伙子伸臂踢腿显示力量而后威武前行。看到它开始向上,她忙着找来一根小竹杆,一头插在花盆里,一头引向窗台旁边的下水管,给瓜苗指定出路,先沿着竹杆攀爬,而后缘下水道管子向着屋顶进发。瓜苗开始生长出一些卷须,攀附着竹杆向上。瓜苗在阳光下生长,窗台闪耀着向上的绿色,而在有月亮的夜晚,它投在拉合的窗帘上的影子成为我阅读月夜的文字,温暖、安静、恬淡、天真。
可是随后我的心里生出担扰。花盆摆放在窗台上,随着瓜藤攀附竹杆直至开始向着下水管道进发时,我感觉瓜藤的力量日益强大起来,稍微的风,瓜藤在小竹杆上挥手舞足地抖动,时刻可能恶作剧:把花盆拖动摔下去。我们居七楼,如果花盆摔下去将成为怎样的一颗炸弹?而楼下正是人家的小花园,主人经常在花园里活动。
我向她提出我的担忧,她怔怔地看我:你是不是神经有些问题!
她的反对让担忧加深。我开始细心地将担忧分解,让她慢慢地接受危险慨念。我说,瓜苗越长越高,而它的片片叶子成为招风的帆,它们会自己将自己移动;另外,花盆太小,没有多少重量,它无法坚定,不能做到任意让一根瓜藤牵动而稳于泰山。
你说怎么办?
把瓜藤拔掉。
瓜藤上开始出现些花蕾,成为执行的又一阻力。你看,它就要开花挂果了。她说。
可是我的担忧又更深了一层,花盆仿佛随时可能在突于其来的风中让瓜藤用力地拖动然后摔向楼下,那时楼下正好有人——
我想,不应该再犹豫了,于是我把瓜藤果断的拔掉,然后连同小竹杆移出窗台。现在只留不存生命的小花盆在窗台,我感觉轻松,没有风帆的船再也不会自行漂移。
做完一切,才知她对我的担忧仍不以为然,她说,你太小心,什么都存怀疑,把自己圈囚在保险箱里。
她的批评触动软肋。可是花盆真的摔下楼去,它不是杀人武器吗?
世上有些事情,长在想象土地上,心念成为催生素;真实上演,虚拟的事可能成为血淋淋的杀手。演变的机率只有上帝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