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习作】孙家荣 | 亲爱的你
你给我的不多不少,刚好足够我生活
——题记
暮色开始吞噬湛蓝的天幕,树木随着车窗划过,一天的忙碌开始暂缓。晚上车的我,蜷缩在最后一排只有一个简陋的长方木箱制成的硬座上,双手紧紧攥着书包一角。周围大多是不同校的学生。与我同行的女孩正在看手机,我闭着眼倾听前方的对话。“你这次有点危险啊”“唉,我是真看不懂物理,选择只有三十分”“听说他这次又在前一百”……心情一点点开始沉闷并持续到进家门。
大地已经笼上一层阴影,房门外漏着的莹光使人感到慰藉。走进门,还没放下书包就开始对家人吐露这一周的各类趣事。全家人的目光停驻在我身上,像是夏日里一罐冰可乐冷藏够时间被人握在手里开心的冒汗。讲完,奶奶便示意母亲,我回来了,该给做饭了。饭是简单的瓜菜炒馍,带着轻松跑进厨房看见她正在切瓜菜,便开始说成绩,在语文九十九,满分一百五中母亲舒展的眉头开始紧锁。刀也放下并质问我下次能不能考高,我嘀咕着“不能”这不一定嘛,大家都不错。换来她一句“你是不是和别人不一样”。心里忽然特别泛酸,眼眶有些沉重,一声不吭眼泪就落下来了。她有些怕我这个样子,一把抱住我不停地说“妈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哭,妈不是想给你太大压力。”我说不是,也讲了车上发生的。她沉默地拍了拍我的背,示意我大声哭出来有什么说什么,固执的一下又一下拍着。眼泪依旧止不住,但饭也要吃,她抬手抹了抹我眼泪,放开我示意让我去炒菜,“不想去”“说什么傻话”于是我一边抽噎拿着纸巾擦拭着泪痕,一边搅动锅铲加盐。在翻炒声中她不紧不慢切着馍馍,叨叨着“压力巧妙发泄出来几种方法”还有“拥抱每一天”之类的鸡汤,她总是说起来头头是道。
在雾气的渲染中,时光隔着层层滤镜在她身上留下不少印记。她头发及腰长,平常也不太打理,年轻时还染过头发,但掉色后多年来一直有点微黄也透着干枯,鬓间有几缕白发,左手食指戴的镀铜戒指缠绕的红线已经发黑。她在生活压迫中一点点强硬起来,我爸又在外地一年回不了几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基本都靠她。每天上班两头跑,有时为了资料一整天也站不住脚。家里也有几分地,除草、打药、苹果树套袋,施肥都靠她。有时候她会带我一起去,东西装好架子车一拉就和我走,九分地的苹果树我提出帮她打一喷雾器。她教我如何使用这玩意,上手很快的,但打这东西要有力气,靠压力使水管喷出水雾实现最大效益化,胳膊也要长时间举高,不一会儿水雾变成水流浇我半袖子,她笑着让我抬高调整姿势,趁我打药她也不闲——忙着捡地下落着的苹果收进袋子,长时间的举高,一喷雾器下来胳膊就已经酸软。她夸我能干,然后重新出发,一连几次不休息打药,一气呵成。
待回到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饭。人都需要一个发泄方式,你可以出去跑几圈,找个树洞叭叭吐槽,但我只愿去和她哭诉,她会仔细的听还会讲如果是她怎么处理,各种叨叨不停,朋友圈也发着各类鸡汤,“知足常乐,笑口常开”个性签写着“开心过好每一天”。大人们受委屈不开心了,不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闹要抱抱,他们会独自舔舐伤口,我妈就喜欢刷刷朋友圈看着各类心灵鸡汤,和我一起去图书馆选了本如何成功教育孩子。母爱如水,平静下面尽是波涛汹涌,有时做过分了,我俩心照不宣的都不理对方,有时因为一点小事就气的我不想吃饭,她还不至于不给我饭吃,我碍于面子总是竖起利刺,然后某处又心照不宣和好,或许是因为我真的饿了。
夜深露重,满室温情。我们久违地躺在一张炕上,肩挨着肩,我妹被我赶到角落卧着。我们已经分房睡了好几年,自我有妹妹时起到现在我妈一直和她睡,我大点一个人卧着,上次这样亲密有点记不清了。和她睡觉我比较恼的是她喜欢搂着人,我不喜欢肢体接触,她手就轻搭在我肚子上,她睡觉我打游戏,游戏什么的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在我提出要走的时候她轻说“妈很高兴你能陪着我,但我今天太累了,明天陪你。”
汪曾祺先生喜欢记录一些家常家短“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促膝玩闹的场景,我又何尝不艳羡。父亲的记忆太淡薄,母亲用她那孱弱的身体扛起一切,一个词概括不出她坎坷的前半生。她总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已经担心我一无是处怎么吃饭呢,我一边打闹嬉笑,一边看她对着镜子看自己眼角鱼尾纹感叹自己老了。在我认知里她很漂亮,有常人梦寐以求的双眼皮,五官立体,有卧蚕和苹果肌,还有遗传我奶奶的笑窝,我也遗传了她的,对于漂亮我一向毫不吝啬夸奖,她却认为我在拍马屁。我总觉得有点可惜,那么一个人二十一岁就结了婚,导致自己才三十七岁就觉得自己不复年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亲爱的,生活淬出坚韧的你,不要看低自己,你要多爱自己一些,你给我的很多我却还不能回报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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