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朝的最后五十年》6.4宠臣的危机:和士开谋杀高叡
《盛世的序曲:南北朝的最后五十年》系列连载
第六章 齐宫惊变
4宠臣的危机:和士开谋杀宗室领袖高叡
最先站出来反对权臣和士开的人,叫做高叡。
高叡,赵郡王,北齐宗室大臣,是高欢的侄子,论资排辈下来,他算是高纬的堂叔。
高叡联合冯翊王高润(高欢第十四子)、安德王高延宗(高澄第五子)、领军娄定远及尚书仆射元文遥一同上奏:“和士开不应该留在朝中。”
把和士开调离中央,这事儿就算和士开答应,胡太后也不会答应。胡太后好不容熬到“解放”,怎么能轻易放走自己的老相好呢?
胡太后想了一招,在宫中大摆宴席,宴请包括高叡、娄定远等人在内的朝中亲贵,想在宴席上说和一下这件事。
结果,胡太后还没说什么,高叡就首先发话:“和士开是先帝身边的亲近之臣,仗势作恶,收受贿赂,淫乱后宫,臣等为了伸张正义不得不说,冒死向太后禀报。”
淫乱后宫?这哪是在说和士开啊?分明就是指桑骂槐,在骂当朝的太后!胡太后听完高叡的话,又气又恨,也顾不得和这帮人客气了,说道:“先帝在世的时候,你们干嘛不说,却要在今天说这个,是想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吗?”
胡太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今天只管喝酒,少废话。”
高叡等人的脸色也挂不住了,这时仪同三司安吐根站出来说道:“臣家本是胡商,在朝廷亲贵中最多只算是末流,我既然受到了朝廷的恩赏,怎敢怕死!今天不把和士开从朝中调走,朝野上下将不得安宁。”
看来,这宴席也没法儿吃了。胡太后本想跟大家好好商量对策,没想到这些朝廷亲贵竟然如此大胆,敢如此顶撞当朝太后。高叡和安吐根如此激烈的言辞,分明就是要胡太后当场作出表态,和士开到底是去是留?
胡太后说道:“此事改天再议吧!大家都各回各家吧!”
言下之意,你们都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连杯热茶都没喝,太后就给咱们大伙儿下逐客令,大家面面相觑,看来今儿这酒席,真的是没法儿吃了。
在场的人都是大老爷们儿,多是武人出身,哪受得了一个女人的气,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大家也顾不上什么礼法了。有的人摔帽子,有的人拍桌子瞪眼,有的人拂袖而去,还有很多人在大吵大闹,现场一片狼藉。
通过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到高叡在政治上的幼稚,他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敌人究竟是谁。如果是对付和士开,那他就应该把火力都集中向和士开,而他偏偏却把斗争矛头转嫁到了胡太后身上,甚至和胡太后撕破了脸。
高睿依然不依不饶,第二天,高叡等人再次集结于宫门前,人多力量大,仗着人多给胡太后施压。
由于昨天刚和胡太后闹翻了脸,高叡没有亲自出马,而是委派元文遥入宫请愿,请求驱逐和士开。但越是这样硬逼,胡太后就越是不为所动,胡太后死活不答应。
眼看着局面再次僵化,在老将段韶的劝谏之下,胡太后才不得已做出让步,让胡长粲向高叡传话道:“现在是国丧期间,国事繁多,事情要一件一件来做,不可能马上就决定,也请诸位王爷们再考虑考虑!”
胡长粲也是“八贵”之一,大家得给这个面子,而且胡长粲说得合情合理,现在毕竟是国丧,应以丧事为重。于是,众人拜谢之后,便悻悻而去。
胡太后赢得了这一喘息之机后,便急忙和和士开商量起应敌之策,和士开思索一番后说道:“我是先帝任命的托孤重臣,现在还只是服丧期,他们就已经闹得这么凶了,如果真的听他们的把我贬斥到外地,这是给陛下自毁羽翼啊。”
不得不说,和士开的这番分析,是非常有政治远见的。
实际上,此时北齐朝堂的政治冲突,已经不再是高叡和和士开两个人的矛盾了,已经升级为以高叡为首的宗室勋贵集团和以胡太后为首的皇室后宫集团的斗争。这已经不再是和士开一个人去和留的问题了,而是高叡等勋贵旧臣的势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胡太后和高纬的统治。
这个时候,即便是把和士开贬走,就真的管用了吗?高叡等宗室勋贵就满足了吗?他们的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他们可以有一次胁迫成功太后和皇帝,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到最后,皇帝就真的成傀儡了,甚至被取而代之。
和士开继续说道:“所以,我们必须要和他们斗,但不能明着斗,太后只需对外宣称'现在是国丧,要等安葬完先帝,才能把和士开派出去。’高叡等人知道后,必定欣喜。”
于是,胡太后就按照和士开的提议来做,假装把和士开任命为兖州刺史,过了国丧百日之期,就速去兖州任职。
和士开的这招缓兵之计果然奏效了,高叡等宗室勋贵终于停止了闹事。
然而,等到高湛下葬,临近百日之期,和士开却丝毫没有要外出赴任的迹象,高叡等人又开始急了。高叡继续上奏,请求尽快安排和士开上任,并且一连几日轮番上奏。
有个內官对高叡劝说道:“太后既然已经下旨,大王何必这么着急呢?”
高叡却义正辞严起来:“在国家大事面前,岂能贪生怕死,如今小人当道,我怎能坐视不管,何况皇上年幼,只会受奸佞之人的蒙蔽,如果我不坚持正道,将愧对于苍天。”
高叡说得是正义凛然,估计连他自己都感动了。说完,他大步冲入宫内,直面太后。
面对高叡不尊礼数大闯宫禁,胡太后这次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冲动,也没责怪高叡,而是当即赐了一杯酒:“赵郡王别急,先喝杯热酒吧。”
胡太后如此恭敬,反倒让高叡不自在起来,说道:“我今天是来商量国家大事的,不是来讨酒喝的。”说完,又气呼呼地走了。
都闯进宫了,撂下一句话,就跑了。我想,可能是胡太后态度大变,反而让高叡觉得自己太莽撞了,本来他是带了一肚子怨气来的,最后却怏怏地离去了。
不过,高叡之所以敢如此无礼,擅闯宫禁,一方面是他性格鲁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手中掌握有禁军之权,因为当时的禁军领军娄定远就是他的人。
事实上,此时高叡已经掐断了和士开和后宫的来往,就等着和士开卷铺盖赶紧走人,而负责看守宫禁的人就是娄定远。
和士开物色了两个绝色美女,又精心准备了一件珍珠编织的帘子,以及诸多珍玩异宝,难道他真打算卷铺盖溜走?当然不是,和士开不是给自己准备的,而是给娄定远准备的。
和士开用一辆大车,载着这些宝物,送到了娄定远府上。他向娄定远拜谢说:“朝中权贵都想杀我,承蒙您的庇护,我的小命才能保全,今当远别,特意给您献上一份薄礼,还请笑纳。”
娄定远定睛一看,香车美女,金银财宝,看得是两眼发直,喜不自胜,立刻就收下了这份“薄礼”。娄定远问道:“那你还想回来吗?”
和士开笑眯眯地说:“我在邺城过得一点都不自在,心里常常不安,我其实早就想走了,这次离开,我再也不想回来了,只希望您在朝中给我美言几句,让我能长久在州上当官,我就知足了。如今要走了,还请您通融一下,让我进宫和太后、皇上道个别。”
和士开简直是满嘴瞎话,不过能把瞎话说得这么合情合理,不留一丝破绽,这口才真是了得。
娄定远收了这么一份大礼,当然是什么都答应了,和士开这才获得了进宫的机会。
送出这么大一份礼物,和士开的心始终都在滴血,但是,如果能用钱换得反戈一击的机会,花再多的钱也值了。
和士开在娄定远的授意之下,顺利地进入皇宫,见到了胡太后和高纬,一边哭泣一边说:“现在的局势,太后和陛下都看到了这些权贵的终极目的,是想把陛下弄成乾明(高殷的年号,特指高殷)那样的下场。一旦我离开京师,朝中定有大变,到时候我有何面目到地下见先皇啊?”
说完,和士开、胡太后和高纬三人一同抱头痛哭,像极了一家人。不过,和士开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说道:“你们别担心,我此次进宫,已有良策,只需写一道诏书即可。”
于是,和士开当即帮助高纬草拟了一道诏书,并盖上了皇帝的玉玺,然后送出了宫。
诏书上什么内容呢?两件事。一是任命领军娄定远为青州刺史,二是斥责赵郡王高睿目无君上,召其入宫。
此时,高叡正要再次入宫和胡太后说理,看到这道诏书之后,心中不由得一惊。他的妻子儿女都纷纷劝说不要进宫,此次入宫必定凶多吉少。
然而,高叡却说:“自古忠臣,皆不顾性命,我高家的江山社稷,岂能因为一个妇人而倾危,更有奸佞庶子专擅朝政,我宁可一死去陪伴先帝,也不愿看到朝堂被小人颠覆。”说完,高叡便扬长而去。
当高叡面见过太后和高纬之后,他以为平安无事时,不料却在出宫的路上,被禁卫军缉拿,一路押送到了华林园,一个叫刘桃枝的杀手将其杀死。
高叡的失败,和他的个人能力有着巨大关系,他不仅在政治上极其幼稚,而且还在关键时刻逞英雄,还高举正义的大旗,以为自己是拯救国家存亡的英雄,其实不过是意气之争,也因此最终丢了性命。
高叡一死,其他的人物就都只是小角色了,和士开重新坐回到他首席辅政大臣的宝座上,甚至还进封为淮阳王。
和士开以贪婪著称,之前送给娄定远的那些美女财物,全部被娄定远奉还了回来,娄定远还另外又搭了一大笔珍宝送给和士开,这才得以保全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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