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鸟朝凤》的处境看被资本裹挟的中国电影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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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晏凌羊
这是2016年写的文了，今天再分享出来，大家姑且一看：
今年（指2016年）五月份的时候，我忙得不可开交。
电影《百鸟朝凤》上映时，我并没有去看。
这几天老妈带着小逗号去亲戚家了，我才有了一点点空闲，买了爱奇艺的会员把这部电影给看完了。看到最后几个桥段，哭得我停不下来。
电影都看完了，但只要一想起游天鸣最后独自在师傅坟前吹《百鸟朝凤》，身边一个配乐手都没有那一段，我依然泪流不止。
电影《百鸟朝凤》讲述了一个关于唢呐和艺术传承的故事，然而，影片所表达的又远远不止于此。
《百鸟朝凤》讲述的是在当下民心浮躁的时代里，几个人对匠人精神的传承以及在现实中遇到的心酸和困境。
里面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都没有，甚至都没有讲到爱情，但它包含了对生命的体会，对理想的坚持，对生活的热爱，对灵魂的拷问。
▲连两个小演员都表演得特别好
电影我就不剧透了，我主要想讲讲电影外的故事。
吴天明导演何许人也？与谢晋一样，他是第四代导演的领军人物。
1983年，我还没出生，但他导演的《人生》观影人数超过两亿；他的《老井》成为中国第一部获得A类国际电影节大奖的作品；他导演的《变脸》获得了近50个国际电影节的大奖……
这个曾经扶持张艺谋、陈凯歌等第五代导演的教父级人物，在创作《百鸟朝凤》时已经72岁高龄，而且已经息影了十年。
他女儿吴妍妍说，这个剧本改了很多稿都不满意，最后甚至闭关一个半月逐字修改，经常改到痛哭流涕。
有一次，女儿吴妍妍去看他，发现墙上贴的全是父亲修改剧本的稿纸、便条，“几乎每改一场戏都要大哭一场”。
电影《百鸟朝凤》完成最后的剪辑制作一个月后，吴天明导演离世，《百鸟朝凤》成为大师绝唱。
《百鸟朝凤》在国内公映之前，已经参展过许多国际电影节，在法国、釜山、香港、东京等国际电影节中成为官方展映影片，在北京大学生电影节、金鸡奖上也斩获奖项。
然而，这部电影却因为缺乏宣发费用等原因，被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不能上映。
据说，吴天明走后，吴妍妍发现父亲的手机里还躺着一条短信，是发给某位发行公司老总的：“请您看看这部片子，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样可以发（上映）。”
但这条短信石沉大海，并没有回音。吴天明的女儿吴妍妍最后辗转找到了出品人方励。
《百鸟朝凤》于5月6日公映，虽然有张艺谋、陈凯歌、李安等众多业内大导演站台力挺，但首日票房很惨，上座率也很低，影片面临下线的危机。
当晚，出品人方励现身新浪直播平台，他历数了宣发费用少、院线不配合的艰难，说到动情处，头发花白的方励放言：“如果你能够在这个周末给我们排一场黄金场，老方立马给你磕头，给你下跪，你信不信？”
没曾想，随即这位63岁的圈内知名制片人真的下跪了。
一夜之间，方励下跪的话题刷爆网络。这个举动让业内震惊，很多观众抱着好奇心去观影，最后总票房六千万。
这已经是小众文艺片里的奇迹了，要知道之前贾樟柯的多部能上映的电影，票房最多两百万。
当然了，这样的新闻一出，各类根本没看过电影的网友各种开骂，说他们为了炒作无底线。
可他们不懂，下跪背后，反应的是文艺片生存的心酸。
他们也不懂，令出品人无奈下跪的是一个体制。
他下跪的对象，并不是电影都没看过也不了解电影发行游戏规则、只看到一个下跪现象就各种嘲讽贬损的吃爆米花观众，有些人还真因为买了张电影票就把自己当上帝了。
我清晰地记得，当年贾樟柯的《三峡好人》和张艺谋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同期上映，可我连续跑了广州三家影院，都没有《三峡好人》的排期，而《黄金甲》则占据了所有院线，从影院开门营业排到影院打烊不说，还有几个影厅同时播放，最后我不得不看了超级大烂片《黄金甲》（又称《满城尽是大波妹》）。
《三峡好人》在国外获奖无数，专业影评人对该电影评价颇高，而《黄金甲》每参加一个国际性奖项几乎都是铩羽而归，但仅仅因为有周润发、巩俐、周杰伦等明星的号召力以及张艺谋与巩俐再次合作等噱头，加上剧情够狗血，所以在国内票房屡创新高。
这背后，观众的喜好当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不得不承认，资本的力量也在发生着重要的作用。
电影本身拍得怎样并不重要，只要制片方够有钱，它就有能耐让观众根本没有选择其他电影的余地。
一部电影好看不好看其实不是观众说了算的，有时候是排片决定了票房，宣传和包装引导了市场。
《百鸟朝凤》刚刚上映时，排片一天只有3场，都是在工作日的工作时间，上班族观众想看就得请假。有的作品真不是曲高和寡，它都没有什么机会呈现在大众面前，观众又怎么知道它好？
▲陶泽如在电影《白鸟朝凤》里的表演，让我知道了啥叫老戏骨
其实中国目前文化娱乐产业真让人觉得悲哀，随便一部商业烂片仅靠几个当红明星撑场，不管剧本多烂、演员演技多差、制作有多粗糙、传输的价值观多低俗，票房动不动都能破亿。
观众的喜好我当然理解，有时候越是低俗的越是能吸引人，若是《金瓶梅》能在国内上映，我相信票房业绩绝对能直冲珠穆朗玛峰。
更让人无语的是，一些制作极其粗糙的主旋律电影，投入极低的成本就可以在全国影院上映，而且根本不愁票房，因为买单的人用的都是Gong款。
而一些主创团队真正用了匠心精神制作的堪称良心品质的电影，如果没有雄厚资本或行政力量的支持，却常常连上映的机会都没有。
权力、资本决定一切的时代，只要肯砸钱包装，只要动用权力的力量，石头也会发光，而金子也会被埋没。
这种现象似乎存在于各行各业，到最后，大家玩的都是资本和权力的游戏。
谁有钱，谁权力大，谁就能引导市场。
在视频网站上看完《白鸟朝凤》这部电影，我真后悔当时没有进影院去支持它。
上大学那几年，看了很多这样的小众电影，它们看起来并不能让人心生愉悦，但却拓展了我看问题的广度和深度。
有些良心出品的小众电影，我真的愿意支付两影票价甚至直接向制片方捐钱去支持的。
而我们的主管部门，是不是也应该针对这些在商业大潮下坚守艺术初心的主创团队以及像我这样喜欢看小众电影的观众，建立一个有效的文艺片发行制度、渠道，比如扶持建设艺术影院或艺术院线，让艺术片保持一定的生存空间?
这一点，做起来其实并不艰难。
希望国内能就电影排片等制定一套规则，让每一个电影制作方以及其他行业的各类出品人都能得到相对公平的机会。
就像小朋友们去上学，不该因为谁家更有钱有势，谁家的孩子就能在教室里占到更好的听课位置。一个资本和权力太过强大的社会，多多少少是有点可怕的。
如果这个社会一只能围着金钱和权力运转，那我们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真正的好东西，即便当时得不到名和利，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定会成为经典，并永存于人心。
也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学习《白鸟朝凤》里焦爷的匠人精神，不管外界多么喧嚣浮华，心中一直有自己的坚持，因为很多东西，像是唢呐一样，不是吹给被人听的，而是吹给自己听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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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鸟朝凤》也是方励老师出品的电影。《红颜》《颐和园》《苹果》等电影，也是他出品的。我感觉他是一个很有情怀的电影人，一直像那个把一只又一只鱼重新扔回大海里的孩子一样，固执地守护着影视行业的文艺审美底线，不让流俗和肤浅的“奶头乐”，彻底淹没了我们的眼睛。
熊培云在《自由在高处》里说过这样一句话：其实文字秀美者众，难得的是见识；见识明辨者众，难得的是态度；态度端厚者众，难得的是心地；心地温暖，更需要脚踏实地身体力行，方是做学问，求真理，提问解惑，治世济人之道。
这句话，其实很多人一直谨记于心的。
谢谢你的时间，我们相约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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