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大巴行经珠江时,羊城五彩缤纷的“小蛮腰”静穆地耸立在夜幕里,四目相对之间,擦肩而过。
我没有回头。
只呆呆地盯着一盏又一盏暖黄色的路灯光透过玻璃倾盆泼下,忽明忽灭;黄色、白色的灯火星罗棋布地分布在城市的罅隙之间,闪闪烁烁。
然后,似乎所有的人造光都消失了,大巴穿梭进入一段没有路灯的高速公路。天空悬着一轮明月,周边间或浮着淡薄的纱云,道路两旁苍茫的黛青色山体,莽莽郁郁的树,生机勃勃而又深沉似海。
眼眶竟然湿润了,有温热的液体溢出,后来变本加厉,如潮水般汹涌。
有些眼泪,是从来都没有声音的。
又或许,是自己从小就学会了或者说习惯了无声哭泣。
那么好胜那么倔强的我,眼泪也只能晾在黑夜里,封在本子里,或者,浸在这堆方块字里。
抱歉哈,是不是又有点悲观了呢。
难过与离开无关,只是想起许多,想到许多。我终于明白,也许并不是自己痴恋某一座城,也许我只是,放不下曾经的自己,放不下一寸寸挪到今天、经历了那么多风雨如晦和阳光明媚的自己。
离第一次抵达广州,正好十年。终于肯承认,也许换了另一座城,自己依然难以释怀——地理环境再怎么无法割舍,不过是因为投射了太多主观羁绊。
周五晚从珠海出发时,天气预报说周末有雷雨。莫名其妙很兴奋,也有读者留言说风雨交加的旅途一定很有趣——有趣与否不重要,我只是,想起十年前,还是五六年级吧,在民航小学部,有次在顶楼上着英语课,广播突然通知转移教室至另一栋安装了避雷针的教学楼一楼。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白天因为雷阵雨突然完全暗成黑夜的景况。
此后我去过的每一座城,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雷雨天。
然而广州这周末几乎一直阳光灿烂,我在陌生的大学城,兜转于熙熙攘攘的考生中间;后来趁晚上,和母亲坐很久很久的地铁,去曾经去过的地方。
这十年,发生好多事,最重大的事莫过于高考——和万千中国考生一样,用十二年的光阴,换两天四科考试,最后得到至少四年的未知际遇。
十年间参加了好多考试——今天下午结束等待收卷签名时,认真地环视了一下陌生的广外考场——二十道惨白灯管魏然吊立,六扇风扇“吱悠吱悠”,银白色印上树叶花纹的窗帘,在热烈的太阳光里,轻轻地飘啊飘。
我想起自己初中时写的一句景物描写:“午后的太阳毒辣辣地添着地面,蝉也同流合污,此起彼伏地喧嚷,豆青色的云在空中飘啊飘”。
当时后面有个女生小声说:“好像高考啊。”
低头笑了。一点也不像呀——高考考场里没有这么众多的灯管,没有风扇,也没有飘啊飘的窗帘。
但相同的是,我都在,那里或这里。
现在每考一次试,都无比珍惜。不久以后,当我进入工作岗位,这种应试答题模式估计真的只能是回忆了吧,于是再也寻不见飘啊飘的窗帘、2B铅笔、橡皮擦、透明笔袋,长长的串串考号……
昨天在农讲所的教会,走以前走过的路,看以前看过的树,逗以前逗过的狗。那时我跟走在身边的朋友说,自认为自己心里,还存着许多很纯很纯也许被人视作平常甚至矫情但我视之为珍贵的东西。只怕,十年过后,自己到了而立之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便被岁月和生活消磨殆尽了。
十年,我从一个小女孩长成今天的样子,没长太好也没长太坏,所幸没长歪。很好奇,十年之后,自己的样子。
这一刻很有挫败感,原来寥寥数语,竟作结了漫长的十年,此刻只余脑子一片白茫茫的空白。
故事太多,无法一一清点,以后慢慢再讲。抱歉哈,现在回头来看,这篇推送,主题太散太扯,成了败笔了。
但是,很想闲话一句——(我也知,也许十年后的自己,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所以让白纸黑字作证,我曾经说过)
如果,以后遇见命中的爱人,一定缠着他走以前走过的路,这其中,我想很大一段都位于广州——你看呀,这就是那些你未曾参与的回忆,每一个拐角,每一抹绿荫,每一处砖石,都隐藏着曾经的样子,今天起,虔诚地交给你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十年过后,应该会更好,嗯。
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