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过清风喝过烈酒爱过你

前些日子读新疆作家小七的书《从前啊，有一只猫小宝》，昨天又在《读者》杂志上看到荞麦说自己曾有过一只小狗，就觉得每个女人心里都是有一个宠物结的。

我的童年时候，也有过一只橘猫，很胖大的那种。每天白天它在村子里四处游荡，觅食，谈恋爱，上树，抓蝴蝶。晚上的时候偷偷从门缝里溜进来，钻进我的被窝里睡觉。我习惯了夜里听着它发出的呼噜呼噜声入睡，温暖而又踏实。

然而我有轻微洁癖的父亲却不喜欢。他也不做什么，只是冷眼瞧着这只猫，绝不施爱，也几乎不给任何吃食，完全是一种家庭冷暴力。幸好那只猫从不把自己当作宠物，总是在外面自力更生着吃饱了回来，也不用看男主人的脸色，只依着我睡。

两年后，这只猫大概在外面饿昏头了，吃了角落里死得很不体面的一只老鼠，当晚回来就呕吐抽搐不止，我急得大哭。父亲也忽然生出怜爱之心，让母亲端来大盆酸菜水给猫灌进去，期望可以解毒。终是无果。

猫后来被母亲用铁锨铲着扔去远处的垃圾场。我偷偷地随着，心里怀着莫大的悲伤把它埋进了一个土坑里。下了几场雨、刮了几场风后，那里长满了荒草，风吹过，草叶子飘摇，哪里还有人记得曾有只猫葬在这里。

那时候邻居家有一个男孩子，和我是同班同学，长得清秀白皙，人也斯文，经常在上学路上碰到他，一前一后的走着去学校。

路上总是不期而遇各种大小不一的野狗，每次遇到，狗们冲我一呲牙，我就被吓住不敢动。此时身后的他，多半会快步走上前来，手里持了土块或树枝，挥舞着把狗们赶跑。他也不说话，依旧让我在前面走，他在后面随着。放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并没觉得这有什么，邻居、同学、同路，而已。

可后来同学间渐渐传出起哄声，说我和这个男同学曾手拉着手一起走。年少的心无限委屈，跑回家去和母亲诉苦，母亲一边忙着一边问我是不是果有此事，我心里大骇，自躲去外面哭了好久。

于是故意错过男同学路过家门口的时间，再逢到危险，也学着他的样子虚张声势地恐吓那些狗们。幸好，那些家伙们也都是虚张声势的，大叫几声就调头跑了。

后来，我家搬去城里，再回来，彼此已是青春年纪。那个男同学结了婚，生了子，和当地的男人们并无太大区别。最不堪的事，他一个大男人竟红杏出墙，在村子里和某女人勾搭厮混，被炒得沸沸扬扬，家里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有一次在路上恰巧遇到了他，他扭头笑着和我打招呼说 : 这不是某某吗？我的小名被他喊出来，在空气中打了个转儿又灌进我的耳朵里，我心里一激灵，只冲他笑了笑，并无二话，各自走掉。

十八岁的时候，遇到让自己心仪的男孩子，满心的喜欢却不敢告诉他，偷偷地写了几百首诗，厚厚的几大本，直到现在也珍藏着舍不得丢弃。

那时候天空总是瓦蓝，风里总是含香，他也会在某个午后跑过来看我，给我买饼干汽水，给我拿来新出版的诗刊，也邀我去他家里玩，看他母亲养的成群的鹌鹑，以及园子里一片片的美人蕉。

他也写诗，他的女朋友也写诗。他们结了婚，住在并不遥远的同一个城市。我后来也见过他很多次，有次是在街路上他骑着红色摩托车一闪而过，有次是他开着私家车停在我家小区的门口，遇到的时候，也微笑问好，互相留下电话号码，却都不曾给对方拨打过去。

某次去汗蒸房，与他和他的妻子偶遇。他妻子在水龙头下淋得浑身是水，也不忘跑过来和我紧紧拥抱，算是人世间最赤裸裸的一次相见。彼时，各自的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她的眉宇间已渐渐有了老态。我也是的。俩个女人在浴室的镜子里相视而笑，眼里都含了泪花。

离开的时候，第一次给他发信息，说自己看到她了，她很幸福的样子。他也回了信息，只“呵呵”俩個字。知道年少时都不曾有故事发生，中年后也不会再有了。

夜里在卧室里看书，看到某些句子，禁不住热泪盈眶。文字里说 : 我吹过清风喝过烈酒爱过你。便有多情人在句子后面标注说 : 你说你没醉，可我看见你正摇摇晃晃掉眼泪……

一個人在灯光下哭到河水汹涌泛滥，尔后又不自觉地擦干眼泪，微笑释然。好像许多年没这样哭过了，之后，竟是无比通透的惬意。觉得时光虽老，幸好自己的心还依旧年轻着，并不畏惧将来。

在朋友圈里发图片，上面是野夫子的钢笔字:下辈子，长成你喜欢的样子，然后，不喜欢你。发出去之后，有多年的一个男性友人在后面留言说 : 这辈子就是。知他调笑，自己的心仍是没来由地花朵乱开。

他又在微信小窗里留言说，春天快到了，你还欠我一个约会呢。问他是什么时候的事。他自顾自地说 : 滑雪场里的雪快融化了吧。我不禁恍然，继而大笑。他也笑了，并不深究。原来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所有的相逢，有的只是路过，有的，还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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