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苍苍梦如烟【4】
再次见到王大鹏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
王大鹏把工具箱和酒葫芦递给侯富根，塞给他了几个玉米面蒸的饼子，用低沉的声音说：王长胜一直在追问你的下落，半夜了我才敢过来，等急了吧？顺着严陵河的河岸一直往北走，就能走到北边的山里，你快走吧！
侯富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王大鹏磕了三个响头。王大鹏吃了一惊，问：你干啥？我们是兄弟呀，我咋能承受得起？
侯富根涕泪横流，说：我爹仰仗着你才能入土为安，我妈仰仗着你照看，磕那三个响头是应该的！
一队火把朝竹林这边飞奔而来，时不时传来几声狗叫。侯富根像一只从竹林里惊飞的夜鸟，匆匆忙忙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严陵河边的榆树和洋槐树落光了叶子，像是被洗劫过一样，在西北风的吹拂中发出呜呜的声响，恍若一个个轻声啼哭之人。是的，那些树和侯富根一样，都被洗劫过，区别在于洗劫那些树的是寒风，洗劫侯富根一家的是刀客。
天亮后，侯富根来到了尖顶山山脚下的一个三岔路口，路边有五间草房，走到门口，才看清这里的三间草房是一个简陋的饭馆，另外两间是一个杂货铺，一个又高又瘦的老头儿坐在屋内喝茶。侯富根走上前去，说：大叔，能倒杯热茶喝吗？
老头儿头也没抬，说：你自己倒！
侯富根喝了两碗茶，吃了三个玉米饼子，掏出一枚铜钱，递给老头儿，老头看了他一眼，低下头继续喝茶。侯富根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收起铜钱，打开工具箱，把屋内坏了的那两把椅子修理了一下。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头儿叫住了他：留在这儿，先给我做两张桌子吧！
晌午，老头儿切了一盆卤肉，拿出一坛酒，两个黑瓦碗，对侯富根说：喝一碗？
侯富根谦卑地摇了摇头，说：我不会喝酒，你自己喝吧！
老头儿一口气喝完了一碗酒，说：不喝酒的话，桌子就不做了，你走吧！
侯富根傻眼了，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呛得满脸通红。老头儿笑了，笑得有点儿狡黠，说：每个人五碗酒，喝不完不准离开桌子边儿！
五碗酒下肚，侯富根醉得一塌糊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早晨酒醒后，胡乱吃了点东西，继续做他的木工活儿。晌午吃饭的时候依然是一盆卤肉，一坛酒，老头儿边吃边喝，没再逼着侯富根喝酒。
三天后，两张桌子做好了，侯富根要走，老头儿问：你叫啥名儿？
侯富根朝着尖顶山看了一眼，说：我叫侯云山。
老头儿不冷不热地说：再给我做两张桌子、三十把椅子、一个柜子。
半月后，活干完了，老头儿拿出五块大洋放在桌子上。侯富根拣了两块装进衣袋，准备离开的时候，老头儿再次叫住了他，说：我给你多少，你就必须拿多少。
大约走出三四里左右，他在一片山林里歇脚时候，看到林子前有一条山溪，林子后是一面山坡，坡上长满了黄背草，草丛里有一块块裸露的山石。侯富根心想：这里有树、有石头，有黄背草，就能自己动手盖两间石屋。
他把工具箱和酒葫芦放在一棵花栗树下，做好标记，顺着原路再次来到三岔路口的那几间草屋，对那个老头儿说：我要买一把䦆头，一个铁锤，一张铁锨、一把镰刀和一些粮食。
老头儿头也没抬，说：你自己去取吧！
给钱的时候，老头儿仍然没抬头，说：那些东西送给你了，不要再给我提钱的事儿。
三个月后，侯富根在山林里盖了三间石屋，开垦了两块儿山地。谷雨那天，侯富根在山地里种玉米，四个刀客把他给绑了，领头的居然是三岔路口的那个老头儿，押着他朝尖顶山的山顶走去。
侯富根挣扎了一下，屁股上被踢了一脚。老头儿恶狠狠地说：侯云山，识相的话你就老实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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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郭成志，男，生于1977年，河南省镇平县人，任教于镇平县一所偏远的农村小学。南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出版有散文集《抚梦而歌》《长满青苔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