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养儿能防老,那你“会”养儿吗?
前些日子看了部戏,河北梆子《清风亭》。大致讲了这么个故事:年已六十的张元秀老夫妇捡到了被遗弃的男婴,取名张继保,抚养了十二年;后张继保与生母在清风亭相认,回到薛家,改名薛藻,在十八岁那年考取了状元;回乡祭祖在清风亭遇到沦为乞丐的养父母,拒不相认,致使伤心绝望的二老死于清风亭;薛藻也随即被天打雷劈。
在戏里,老夫妇年老体弱,元宵节看了花灯回程乏累,老妇人走也走不动,老人家背也背不动;无儿时,老夫妇互相称呼“老可怜”、“老东西”;捡了儿子后,立即改了互称“妈妈”、“老老”; 捡了儿子,老妇人焕发了活力:抱着孩子走回三里外的家。老两口的生活重心转移到养儿上,辛苦磨豆腐、编草鞋供养儿子读书;寄望于儿子给他们二人养老送终。通过唱词和表演,可以看出亲子关系大概是:父母付出,儿子接受,比如给孩子做饭吃、给孩子做新衣服、给孩子买学习用品……
而十二岁的张继保对父母的付出并无察觉,只觉理所应当;这种接受了父母过度关注和投入的孩子,觉得自己是不应遭受任何挫折的小男孩。通俗的说,被惯坏了——有种幼稚的、不现实的妄自尊大,需要被溺爱、赞美和迎合。在感觉到与权贵富豪同学的差距后,很受打击,甚至对好友恶言相向,只因好友家境强于他;而且深觉不公平:凭什么我就出生在贫穷人家,难道我就没有富贵命吗?所以,在得知自己是抱养的弃婴后,第一反应是寻找亲生父母——对养父母的救命、养育之恩毫无感激之情;在和生母相认后,都没想过要和共同生活十二年的养母告别,直接就抛弃了属于张继保的一切,跟了生母走,做他的薛藻去。对薛藻来说,作为张继保的十二年只有屈辱不甘,而养父母和那段经历一样,是他的人生污点,躲都躲不及。
这对老夫妇是典型的好心没办成好事儿。他们救了弃婴性命,这是极好的;然而他们却“不会”养儿——是能力问题,有心而无力。老夫妇年至六十膝下空虚,一朝得子,只知宠溺无度,却不知道让孩子经受适宜的挫折有多重要——认识到自己和父母都不是万能的,是有限的;挫折虽然不可避免,但可以调控。可悲的是,这对老夫妇并不是特例,类似这样不会养儿的父母如今也大有人在,我身边就曾听过两例。
一个是家里的大女儿,家是农村的。父母想要生儿子,却一连生了几个女儿。除了老大放在身边,其余几个女儿都给了亲戚抱养。最终生了儿子,也没见精心教育,就是放养的状态。等男孩读了高中,突然就发起病来,一学习就头疼难忍,治病治了良久也不见痊愈,只好回家静养——每天就是躺着、发呆,家里的活计绝不插手的。转眼男孩已年近三十,并不急于成家立业,这样的闲汉也没有姑娘愿意嫁过去。突然有天父子冲突起来,居然动了手。待父亲午睡时,儿子拿着铁锹就打父亲,直把亲爹给打进了医院,也把自己送进了派出所;当爹的在医院还惦记着儿子,总归交钱把人保了出来。却又不敢再住一起,于是在市里租了房子给儿子单住,并每月付生活费。至今如此。
另一个是家里的二女儿,家里也是农村的。大女儿是跟着母亲嫁过来的,在家里不怎么发表意见,已在老家嫁人生子;老二读大学离开了家乡,现在北京工作;老三是宝贝儿子,在家里原本是因为性别就得到优待的,然而在男孩子读初中时,因成绩不理想,遭到了父亲的严厉打击,也是患了头疼病,缀了学,一直求医问药也未康复,家里时时带着出来看病,药也几乎不断的。二女儿是家里发展最好的,也是个重情义的,工作以来就补贴着家里。只是忧心弟弟的前途,劝说父亲带他出去工作,父亲也带不动,只好放任父母养着;父亲打算,将来他们做父母的不在了,就由二女儿养着弟弟。
这两个例子有点像,两个家庭都对生儿子有种执念,男孩从未出生就被期待着,小时候一帆风顺,长到青年时代,突然遭遇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这打击在多数人看来并不严重,可放在被惯坏的男孩身上,就是足以打垮他的挫折了——怪他么?可是因为没经历过挫折,他完全没有调控机制啊。怪他父母么?是的,孩子的问题都是家庭的问题,几乎没有例外。
孩子对于要不要来到世上,没有发言权;对于被养成什么样,也没有发言权。做父母的呢,并不是想要把孩子养成什么样,就可以做到,即使是照书养;实际上,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人际关系处理系统,就决定了会养出什么样的孩子——这是能力问题,取决于自身是什么样的人,或者变成什么样的人;这不是态度问题,并不能凭借决心和勇气就做到,除非用这些决心和勇气先改变了自己。
作者简介
文火,意淡息微,火力小而缓,即将成为波动影响的源头——我们每个人都有自身的中心影响力,可能影响周围的人许多年甚至许多代;这些影响会再传递给更多的人,就好像池塘中的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扩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