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禁止出境文物（七）武周涅槃变相碑 上
这件涅槃变相碑因为具有非常高的历史和文化艺术价值，很早就被定为国家一级文物，但在被发现后不久遇上了特殊年代，因为自身的宗教色彩，所以发表出来的研究成果不多，而且散落在难以尽数的文献刊物中，在互联网文献资料库不发达的年代，确实让文博爱好者们感到非常神秘，很奇怪它怎么就被评为禁止出境文物了。现在好了，有了强大的知网等文献数据库，很多现在核心期刊几十年前的创刊号都能很容易就查到，特别是能看到第一手的调查报告，不用再依赖某度上不知转了多少道手的百科了。
另外这件国宝自发现后就收藏到太原纯阳宫，这确实是一个虽处闹市却很清净的地方。而且纯阳宫先后换了几次主管单位，曾长期归山西省博物馆，所以2002年第一批禁止出境名单里说它的收藏单位是山西博物院。但新千年后纯阳宫从晋博划出，成立了山西省艺术博物馆，而这条重要信息一直没有在公开介绍中改过来，因此很多爱好者到晋博去找这件涅槃变相碑，自然找不到了，就连晋博的一般工作人员都说不清楚。
好在近年山西大力推动旅游文化，禁止出境文物成为最好的招牌，这件涅槃变相碑也成为了山西的明星文物，知名度大增。大家可以一大早坐上高铁几个小时到太原，打车直奔市中心，欣赏顶级国宝，然后再到几百米外的山西饭店吃一顿晋式午餐，再坐辆很容易就能说好包往返的出租车，去城外的晋祠，体会下午和傍晚的太原后花园。不过还是要事先多做些功课，或是请个讲解员直接带去，因为顶级国宝真的仍然太低调了，跟一众文物兄弟们就那么立在半露天的碑廊里。
南北朝时，佛教进一步从西域传入中土，还顺带着把健陀罗的佛教造像雕刻艺术也带了进来，并与中国传统的碑碣结合起来，形成了碑像，通称为造像碑。最初的造像碑上主要是佛像，后来题材更加多样，出现了变。在万恶的旧社会，识字的人太少，能看懂听懂经文的人更少，佛教徒为了更大范围传播教义，就把佛祖的事迹或佛教道理，用绘画或雕塑的方式表达出来，让大爷大妈们一眼就能看懂。这种佛经的通俗故事画，就称为变，也叫经变或变相。涅槃变相碑上共有十块雕像画，其中有八幅是关于佛祖涅槃的故事，前后相连，宛如现在的连环画。
因为碑身背面刻有弥勒重阁造像记，所以清代胡聘之在《山右石刻丛编》中称其为大云寺弥勒重阁碑，鲁迅在北洋教育部任科长时，对碑贴校勘中也延用此名。而碑身正面刻有“大周大云寺奉为圣神皇帝敬造涅槃变碑像一区”的题记，因此碑的本名可能应该是涅槃变碑像。不过国家文物局颁布的禁止出境文物名录中称为涅槃变相碑，这也是现在的通称，大概是采用了变相的概念。
除了关于这件国宝的命名，关于断代也存在分歧。国家文物局的名录和很多资料，包括纯阳宫的介绍牌上都说是唐代的，其实严格讲应该是武周，这涉及到对中国历史朝代的认识问题，也反应出涅槃变相碑所处的那个动荡变幻的时代。那是一千三百多年前，软弱又多病的唐高宗后期，武则天逐渐掌握了大权。李唐一众不称气的儿孙们，还幻想武则天只当个吕后式的实权者，没想到唐高宗死后，这位武姓后浪竟还有更大的追求，不但要把前浪全拍死，还要把河改个名。武则天曾短期出家，又跟唐高宗共同礼遇过从西天取经回来的唐僧玄奘，因此深知佛教的影响力。为了改朝换代，就和她的白马寺集团以宗教来大造舆论，借用《大云经》编了一部《大云经疏》伪经，将《大云经》里关于净光天女将君临一国的佛祖预言，与弥勒佛转世信仰结合起来，宣扬武则天就是弥勒下凡的女主。
于是，在一片劝进声中，武则天在公元690年自称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成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女皇帝。武则天称帝后，为进一步控制思想，命令在全国兴建大云寺，还把很多名寺也改名为大云寺，以佛祖涅槃和弥勒重生为主题的涅槃变相碑就是在这样的历史氛围中建立起来的。涅槃变相碑所在的大云寺位于山西西南猗氏，前身应该始建于唐初。根据涅槃变相碑上的碑文所记，碑是于武周天授三年所建，即公元692年，踞今已经有1328年了。在碑的正面上部，能看到仍然很清晰的“大周大云寺”字样。武则天的周朝只存在了短短的十五年，而且后来又受到复辟的李唐清算，保留下来的文物非常稀少，而这件有明确武周纪年的涅槃变相碑，无疑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武则天当了十几年皇帝，国家治理得还不错，不过上层矛盾一直没彻底解决，所以忠于李唐的大臣们在她临死前，逼着她还位给儿子李显，恢复了唐国号。李显登基复国后，立即下令捣毁天下各处的大云寺，于是猗氏大云寺改名为仁寿寺，不过这件刻有大周国号、具有重要政治含义的涅槃变相碑却保存了下来。此后，唐武宗时掀起了“三武一宗”之一的灭佛运动，大量寺庙和石刻被毁，而这件涅槃变相碑又奇迹般地躲了过去。现在敦煌莫高窟所见的佛教经变作品，都是唐武宗灭佛运动后才出现的，唐武宗前的只有这件涅槃变相碑保存下来，因此也已成为目前已知最早的经变文物。1921年仁寿寺毁没，涅槃变相碑被移到县文庙，不久文庙也破败，碑就置于田野荒间。建国后山西开展文物普查，将碑转至太原的省博物馆保存，后又移到作为省博物馆二部的纯阳宫，安放在新建的碑廊里，自此虽时与风雨相邻，然终可得周全。
因为郭沫若那首长诗的巨大影响，现在涅槃往往被视为浴火重生，其实在佛学中涅槃被指为“灭度”、“寂灭”、“大寂定”，是指进入超越时空、不生不灭的真如境界，也特指佛祖的圆寂。涅槃变相碑正是以佛祖涅槃为核心，再现了佛祖临终遗诫、双林涅槃、弟子抬棺、荼毗、再生说法、八王分舍利和造塔供养等场景。
不过这些变相图在学术上也存在很大争议，而且比起碑名和断代的争议要更麻烦，因为碑上没有关于这些变相的碑文说明，所以不同的研究者根据不同的佛教经典记载和自己的理解，对这些变相图的内容性质有不同解释，而且出入还挺大，甚至连变相图的顺序都看法相反。下面就去看碑身上的那几幅变相图，看看究竟应该对应哪些佛教故事吧。关注我们与照耀同行IDwalkingwithshining与历史、文化同行，与自然、美好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