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享享 || 阅春色
让阅读成为习惯,让灵魂拥有温度
文学鉴赏与写作课
"限词小说写作”作品展
【限词要求】作品须包含下列词语中的某6个关键词“月光、公寓楼、公园、夕照、运动鞋、晨阳、车站、街道、笔记本、星空、草坪、自助餐、路灯”。
作
者
简
介
楼享享,中央民族大学生命与环境科学学院20级环境科学中外班学生。
文学不死,写作万岁。
阅春色
我差点死在那年夏天。
少年人的恋爱跟熟透的柿子一样,半涩不涩,算不上全红的成熟,又没有嫩黄的青涩,外边看去莹亮亮的,里边却软糯糯的。
四月有风,一层层吹开人的心扉。
“听懂了吗?”
夏疏慢慢抬起脸看向旁边的人,两个人无声地对视了几秒。
“没听懂。”
她移开目光,把笔扔在书上,整个人靠倒在椅子上。
“那我再讲一遍。”
夏疏薅了薅头发,舒了口气,目光还在天花板上。
“方樟,夏天到了。”
方樟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笔尖轻轻点在两行公式间。
“其实这道题。”
“闭嘴。”
“好。”
天花板一格一格的,方方正正地划开屋顶,横亘其中的白炽灯也被格子划开,像一个模具,硬生生压开了一片白色天空。
夏疏伸出手去摘方樟头发上粘着的柳絮,被他抓住反扣在膝上,像一条鲤鱼被海草缠住,鲤鱼不动,她也不动。
“方樟,夏天到了。”夏疏懒洋洋地说。
“想吃冰淇淋?”
“有点。”
两个人的手合在一起,鲤鱼安静地睡在海草里。
窗外的天上大概是颜料桶被打翻,上下两层云就要贴合在一起,大朵大朵的橙色从细缝中漏出来,太阳躲在一旁看,留下绝美的夕照去昙花一现。
“方樟,我能踩你的A J吗。”
方樟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回头望见夏疏眨着眼故作无辜的样子,不自觉笑了出来。
鲤鱼游过去嗅了嗅海草,深绿的颜色一点点变成了粉红,粉红色的海草。
“可以。”
于是方樟的运动鞋上多了一个鞋印。
满屋子蛋糕香气。
但毕竟还是春天,初春是春,春末也是春。
两个人走过一栋栋公寓楼,方樟背着两个包,夏疏踩着拖鞋,手里拿着和路灯一个色系的棒冰。
“牵手。”
夏疏正小口地舔着棒冰,含糊不清地说:“不牵,我在吃棒冰。”
方樟无奈地笑了笑,说他也想吃。
“那你刚刚怎么不买两根?”
夏疏不情愿地递出自己的宝贝棒冰,被方樟咬了一大口。
“啊啊啊啊!你太过分了!”
下一秒方樟发现自己被夏疏扼住了喉咙,棒冰在嘴里融化,他小心地咽了下去。
“你的棒冰更好吃嘛。”
喉结一动,夏疏气鼓鼓地收回手,继续猫儿般小口地舔棒冰。
春意和困意一样半消未消,薄薄地在树梢拢了一层,手掌大小的绿叶拴在棕色木枝上,高耸入云的好像不是树,是挂满绿色糖果的巧克力糖人。
夏疏踢踏着拖鞋,说:“方樟,夏天到了。”
方樟拢了拢她的碎发,应了声:“嗯。”
“穿拖鞋真舒服。”
“这两天还好,过几天降温可不能穿了。”
夏疏突然站定,目光落到脚尖。
方樟停下来,看到她眼里狡黠的光,就知道大事不妙。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嗯?”
夏疏笑着回望向他:“我想把这只鞋踢出去。”
方樟觉得自己好像老鼠见了猫,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然后我去给你捡回来?”
“嗯嗯。”
不知道夏天是不是真的到了,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被暖风吹得热热的,女孩的笑像一壶巧克力酱一点点注入蛋糕夹层,整个人柔得要化了。
“好。”
夏疏牵起他的手继续往前走。
“算了,被别人看到就有点尴尬。”
“是有点。”他反握紧女孩的手,小心地把她的手包起来。
“你觉不觉得这种抛出去捡回来的行为很像一种动物。”
方樟愣了愣,说:“觉得。”
“很像小狗狗,对吧?”
方樟苦笑道:“这事你知道我知道就好了,你说出来就很尴尬。”
“小狗狗有什么坏心眼呢!”
夏疏的脚步欢快起来,方樟从后面看她的露在外面的脚踝,看她微微摇摆的裙角,看她隐入黑夜的头发。
“想吃洒满巧克力粉的巧克力蛋糕吗?”
夏疏回过头,整个人站在路灯下等他走近,五官舒展开来,整个人融进春天里。
“嗯!”
一条路都是浓郁的巧克力味。
香樟的枝丫一点点被灌进树身的春气撑开,北京的大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肆意张扬地举起了春的大旗,他们花去数月,舒舒缓缓地占领了整个大地。
“十一点了,拜托,走快点好不好。”
方樟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表情。
“那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疏抿了抿嘴,抱着双臂说:“我没生气。”
“你有。”
街道上四下无人,城市睡熟了,两个人在冷风里对峙。
“我没有。”
“你有。”
“你有毛病。”
夏疏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一尾月光掉下来,横在两人中间,影子被拉长,夜色盖过了春色。
“对不起,不生气了好不好?”
夏疏躲开他的手,站到花坛上俯视他。
方樟乖乖仰起脸:“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向你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不生气了哈。”
夏疏捧起他的脸,双颊擦过月光,睫毛不由自主地上下眨动。
“谁有病?”
“我有病。”
“谁有病?”
“我有病我有病。”
方樟忙不迭点头,而后认真地看向夏疏,轻轻侧过头,唇印在少女的掌心。
“不生气了嘛。”
两个人都笑出声来。
月光又爬进了两对眼睛里,亮晶晶的。
夏疏张开双臂,落进了方樟的怀里。
赤诚的春夜夹风而过,星河碎在头顶,月光凝在脚边,无人喧闹。
“方樟,夏天到了。”
“嗯。”
“你能这样抱我回寝室吗?”
“大概,能抱个路程的五分之一吧。”
“真精确,不愧是你。”
“不愧是我。”
夏疏圈住他的脖子,打了个哈气。
“我还没原谅你。”
“嗯,你很难哄。”
“放我下来。”
“不行。”
如果月亮是一块好吃的奶酪。
海浪能打湿白裙,也能浇灭心火。
春潮和海浪一样,一波接着一波推向岸脚,把人往回赶,把夏天拦在另一端。头顶的骄阳已然是夏的样子,可咸湿的海风却不停给世界降着温,两者不可调和,还是春占了上风。
“方樟,海水好凉。”
“走上面些。”
方樟拎小鸡似的把夏疏提溜起来,赶到身体的另一侧。
“你喜欢海吗?”
夏疏看着自己的脚一点点陷进细软的沙子里,轻轻问。
“还好。”方樟说,看向夏疏被沙粒埋住的脚,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鼓包。
“你喜欢我吗?”
“我爱你。”
没有迟疑的回答。
她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和头发一样黑,和他的人一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没有映出她。
“方樟,夏天到了。”
海浪猛地翻上来,沙子湿透了,脚也浸了凉意,她眼里的光熄了。
“嗯。”
夏疏闭上眼,笑了笑。
她装模作样烧了这么久的心火,和浪梢的白色一样,慢慢灭,慢慢褪去,慢慢溺到海底。
方樟,你和被海浪扣了无数遍的礁石一样,生性凉薄。
春费尽心力拢住的大地一下子落入了它的怀抱,就连香樟那大朵的绿色也从生机转向了阴凉,世界是一口透明的锅,一点点被太阳加热成红色,只是那红色冰凉,只是红色。
我记得他在课上轻轻侧过头落下的吻,吻在头发上,吻在心尖上。
我记得他买过许多花,都是最艳丽的红玫瑰,一个只会送玫瑰的男人。
我总觉得我在十八岁这年已经嫁过他了。
我第一次见他时心里烧起的火,让我以为他的眼里也有光。
“方樟,夏天到了。”
“嗯。”
“我们分手吧。”
“好。”
我已经看过太多春色了。
整个春天都是他的颜色。
手背上也落下一个吻。
然后是唇。
“凭我生性凉薄,还这样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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