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集

作者：一滴水

即便超市遍布、淘宝盛行，拼多多令人抓心挠肺，但是赶集对于农村人来说仍是一件不可或缺的盛事。

“走，赶集去啦！”

“你们先去，我等会儿三婶儿。”

听吧，呼喊的声音能够从村东头传到西头，嚷嚷得大街小巷都从沉睡中苏醒。只要是开集的日子，一大早儿准能看见马路上三五成群的人或开着电动三轮车，或骑着自行车吆三喝四地带着孩子、老人，拿着大包小包奔向集市，那架势就跟被人掏了窝的黄蜂一样闹闹哄哄的。就连平时不屑于家庭琐事的男人们也卸下冷面孔，稳坐在司机的位置上，张着嘴，乐呵呵地一同前往，仿佛自己就是《泰坦尼克号》里船上乘风的男主人公一样风光无限。

下了车你就看吧：蔬菜、水果、衣服……小到孩子玩具，大到梯子炕席，各色货物撑得集市的胃口越来越大，直至将进出口都围得得水泄不通。管你是城里来的还是乡下来的，到这眼睛保管不够使。

“窝瓜籽多少钱？”问这的一准是拿着袋子的家庭主妇。

“您看我这窝瓜籽粒多大，可集市您转去，谁都没我这窝瓜籽长得实。“老太太哪里是在卖窝瓜籽，倒好像是在卖闺女。

“是挺实，多少钱一斤？”要是连窝瓜籽实不实都看不出来，还算得上是农村人！

“十八。”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咬咬牙说道，她猜测面前的顾客十有八九只是打听价格，说不准车上就藏着一袋子窝瓜籽呢。

这样的事情是常有的，去年自己家地里随便扔了几颗窝瓜籽，今年大大小小的窝瓜滚了一地，自己家吃不了，养到老了，晒窝瓜籽拿到集市上换几个零花钱，这是农村老太太最喜欢做的事情，她们的戒备心也不是不无道理的。

男人们最喜欢去的是卖各种牲畜肉的地方。听着买卖双方砍价，看着卖羊肉的将磨得发亮的刀子一下子就插进剥了皮的羊脊背，顺着后背用力往下割，直到将整个羊蝎子全部剔下来，这才跟着松一口气。卖肉的累得一身是汗，看着的男人们双手抱胸也抱的越来越紧。直到最后带着艳羡看着买家将一整根羊蝎子抱走，才挪动脚步继续前行。

“驴排骨啊！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老板对着围观的人大声吆喝着，等待着出手的主顾。出手的基本都是男人，似乎女人只能买家常小菜一样，在他们看来这样贵的东西女人是买不好的。扒拉扒拉这面，翻看翻看那面，伸出被烟卷熏黄的食指再按按肉看出不出水，有的还要凑上前去闻闻，终于还是将手伸进了裤子口袋，一张张清点钞票之后，自豪地从卖肉的手里接过一袋子驴排，露出傲娇的眼神。再穿过一圈观看的男人，用力挺挺胸膛，那神情如同奥斯卡颁奖仪式上拿小金人的那些影星，带着驴排与得意渐渐淡出大家的视线。

赶集除了购买东西之外，还有一个极大的乐趣，这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那就是碰熟人。尽管现在微信、qq各种通讯方式已经很方便，但是对于农村来说，尤其一些老人这些东西根本没用，她们的联系方式全靠赶集去碰。

“你是……”

“二姐，我是小琴”

“老妹子，咱们姐俩这是多少年没见了。”

“还是结婚前看见的呢，这一晃都几十年了。”

……

像这样的儿童相见不相识是常有的事，虽然十里八村地住着，但是各家忙各家的，亦或者搬离了村子十年八年不见也是常有的事。我就曾经在集市上遇到一个三十年前教过的学生。我们俩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总感觉眼熟，再看，再想，一声“老师”喊出了分别经年后的熟悉与陌生。

集市，经济内循环的最原始模式，依靠物品的丰富与真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与默契以及仅留的一丝农村的原始气息，顽强地生存于这个电商遍布的年代。人们之所以钟爱于赶集是因为这里有萝卜白菜、瓜果梨桃的活色生香，有现代生活中难得的热闹快乐，有摩肩接踵购物时的踏实感，更有流淌在集市每个角落的浓浓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