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请再看我一眼

题记:

爷爷去世快三个月了,陷在回忆中还是很难受。

如果可以,多陪陪身边的老人,多拍拍照,录录音,相信我,这些可以久存的回忆,会让你在痛苦中找到一丝安慰。

中国人很含蓄,总是对死亡避而不谈,可是人死前是会有预感的,他的痛苦也很有可能对你避而不谈。

01

  妈妈挂下电话,小心翼翼的告诉我:你打个电话给你爷爷吧,他的电话好像打不通了。

  我站在一边,想回答,张开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只好默默的走到一边,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一个,二个,三个。

  打了三个,我就没打了。

  我知道,他不会接的。

  以往,一个就够了。

  爸爸的电话一个一个的打来,语气一次比一次着急。

  我和大姑手忙脚乱的定路线、买票。

  买票的过程并不简单,转车让整条时间线变的复杂而漫长。

  这也是我第一次觉得,省与省之间的距离是那么漫长。

  第一趟高铁我们买的是站票,大姑给小姑打了个视频电话,我从手机里看到了他。

  他躺在家里的床上,戴着氧气瓶,用力的呼吸着。

  每个人都能看出,他在使劲的、拼命的、用力的呼吸着,拼尽全力的挽留生命。

  我实在忍不住了,原本一直在忍着、咽着口水的我,实在忍不住了,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只记得我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爷爷,你不要急。

  你不要急,你慢一点呼吸。

  你不要急,你会没事的。

  你不要急,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两边的哭声瞬间增大了。

  我的内心仿若在吼叫:爷爷你等等我们,再等等我们,我们马上就回来了。

  高铁依然开的不近人情,不紧不慢,没有早点也没有晚点。

  都说时间时间慢点吧,我却希望它能快点。

  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坏,直到最后,消失了。

  下午三点五十六分,我们还在高铁上,他和我们永别了。

  那时,我们离终点站还有四个小时,离家还有七个小时。

  那时,我心里的侥幸像被谁拿走了似的,一下子就落空了。

  好像突然就认识到,我没有爷爷了。

  他不会再一边拿着酒杯一边对我笑了。

  他不会再给我讲大道理了。

  他不会开着他的小电动三轮车带我去超市了。

  他不会一买就买一箱可乐放家里了。

  这个世界抛弃了他,他潇洒的挥了挥手,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不要我们了。

  从此,阻隔我们的不再是距离,而是空间了。

  

02

  等我们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家里已经在放歌了。

  那首歌,以前我嫌烦,嫌吵,现在却觉得它是那么悲凉。

  我以为我能看到他最后一面,却没想到,只能看到冷冰冰的棺材,以及永远定格的遗像。

  我跪在地上的毯子上,泣不成声。

  在我们那边,人死后一定会做一场轰轰烈烈的法事,把他生平功过都记录下来,以求下辈子富贵安康。

  一向不信这个的我老老实实的随着他们,一起跪拜,一起跳大神,一起守夜,一起见他最后一面。

  法事最后一天的夜里三点,是著名的开棺过程。

  爸爸叔叔伯伯们忍着悲伤把爷爷从冰棺移到最后容身的棺材,胆子很小的我,竟目不转睛、不敢分神。

  棺材打开的那一瞬间,灵堂里的哭声响彻云霄。

  我透过泪眼去看他,他面容已经被很好的修饰过了,不带一丝狰狞,全身上下只露出鼻子上端部分,眼睛没有完全闭上,留有一小丝的空隙,因为被冻着,眉毛上留有一些白色的冰丝,其余部分被一层红色的布料裹着。

  我实在想象不出弟弟所说的死不瞑目的样子。

  灵堂里弥漫着阵阵哭声,就只有在墙上挂着的遗像,还可以看出那么一丝微笑。

03

  我知道,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会入土的,可真正来的时候,还是会有点猝不及防。

  看着土一层一层的落下,我恍惚间看到了几天前的热闹。

  这一场为爷爷而来的热闹,就要结束了。

  以后思念他的时候,不会再这么,一起哭泣了。

  爷爷,好像是在这个时候才是,永远的离我们而去了。

  我是第一次直面死亡,在我的认知里,离去的人是会有征兆的,比如:不能走路,不能说话,就像电视里演的一样,医院会下病危通知书,住院需要住很久,直到最后说完遗言。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走的那么毫无征兆,明明走的前一天还可以开车,还可以大声说话,还可以自己吃饭,还可以走路…

  后来,才发现,其实早有征兆了,只是被我忽略了,以为他是想的太多。

  年前自己拍的遗像,几个月前自己买的发电机以及身后事的小物品。

  他在最后都怕麻烦到子女们。

04

  爷爷是一个老党员,有着深入骨髓的爱国情怀,每次和我说的最多的就是最近发生的新闻。

  以前我总想着,我毕业的第一份工资一定要存着,一定要带着他去坐一趟飞机,带着他去一趟天安门,看看国旗升起的地方。

  可是,爷爷却没有等到。

  不,是我太迟了。

  如果他还在的话,等祖国过完七十岁的生日后,他就八十岁了。

  他不是一个很严肃的人,相反,他很调皮。

  也许这个词更适合形容小孩,那么他就是一个老小孩。

  在我读初中的时候,他很爱吃糖,家里买的糖都不是按斤算的,而是按袋算的,袋子有桌子那么高。

  后来身体慢慢不好,得了高血压糖尿病,不能吃糖,就买酸奶牛奶,过几天就要去批发部一次,每次三箱。

  最后,他又迷上了碳酸饮料,他最后一次住院,医生不准他喝这些东西,他就藏在病床地下,等护士走了,他就又拿出来。

  这是和他住在一个病房的奶奶告诉我们的。

  爷爷很热爱生命,直到最后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听说,爷爷在过年的时候给自己算了一卦,说自己活不过今年,然后在他妹妹,我姨奶奶的面前哭了。

  我爸爸那一辈,我这一辈,从来没有人见他掉过泪,他最多的样子,就是笑眯眯的样子。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

  我和他在门前聊天。

  他听到远处传来做法事放的歌声,感叹说:我现在已经是我队里最大的了。

  我说:没事,你还可以活五百年呢。

  他笑了笑,突然大声对着天空说:我还想再活五百岁!五百岁!

  

05

  整理遗物,最想要的就是照片,其次还有声音。

  总想再次看看他,听听他说话。

  都说人只有失去才懂着珍惜,可是再怎么珍惜都会失去的,即使珍惜了,总觉得还不够,还可以更好一点。

  我很后悔,没有录下声音,希望你们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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