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不老,45岁,对一个男人来讲,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老江出生在苏北农村,从小家里很穷,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食。白天在泥堆里摸爬滚打,晚上挑灯夜战,不忘自学,凭着顽强的学习能力,他考了大专文凭。之后,他又报考补习班,考了建筑行业的一个又一个证。老江,是典型的白手起家,一步一步忙到今天的辉煌,很不容易。亲友们有什么困难找他帮忙,只要是正当的,他能帮的,他都竭尽全力,很少敷衍和回绝。其实,在老江20岁出头时,认识了工地上一位工友的女儿,偷偷摸摸谈了两年,两情相悦,山盟海誓。理由是——他自己是水泥腿子,女儿还要嫁一个水泥腿子吗?眼见着儿子大了,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他父母四处托人说媒。可是呢,他家实在太穷了,承受不住有些人家提出的彩礼数目。后来,邻村有户人家相中了老江的模样周正、少年老成,要的彩礼也不多。老江是跟冬梅见过面的,只觉得姑娘少言,他以为是害羞。认识没多久,也就在相亲之后的一个月,两家人便忙不迭地张罗了订婚。可是啊,订婚之后,老江才发现他对冬梅并不是很满意。冬梅话极少,性格孤僻,脸上总是冷冷的,她没有任何小姐妹,跟家人也几乎不怎么说话。老江在跟她约会了几次之后,发现根本没法儿谈到一起。哪晓得,父母痛哭流涕,说这个穷家能娶到儿媳妇就不错了,就别挑了。母亲还说:“现在不熟,等结婚之后,就能培养出感情来了,慢慢就有话说了。”年迈苍老的父母一下子跪在老江面前:“儿子啊,爹妈求你了。要是退婚了,村里人怎么看你啊,谁还愿意再嫁到咱家来啊。再说了,之前订婚、彩礼,酒席,已经背了债了,要是退婚,不是打水漂吗?”——咱不谈老江父母的话是不是绑架,起码他们说的都是实情。哪怕在结婚的前一天,老江的母亲还在劝说儿子,要把心安下来,别想其他的了。结婚之后,他在家住了一段时间,很快,冬梅怀孕了,再后来,生了一个女儿。说是打工,因为有文凭和证明加持,他已经不是水泥腿子了。老江头脑活络,他发现工程上经常要跟外国人交流,于是死命地自学英语,达到了与外国人无障碍交流的程度。老板有眼光,立马把他招到自己的公司,这以后,一步一步地坐到了管理的位置。老江也时常回家探望妻子和孩子,可还是那样,跟冬梅说不到两句话,就是各忙各的。村里人也笑着跟老江开玩笑,告诉一些冬梅的“奇葩事”——“你家冬梅一根筋,从来不肯孩子跟其他孩子一起玩。”“上次秀秀给了你姑娘一根辣条,你姑娘被冬梅打得嘴都肿了。”老江苦笑,冬梅不只是不跟村民们说话,也不跟自己多话,跟公婆更是无话可讲。有时候,他故意挑起个话题跟冬梅聊,却发现鸡同鸭讲,思路根本不在一条线上。他怀疑冬梅的性格是不是有问题,几次提出要带冬梅去医院检查。冬梅却突然狂躁起来,说老江盼着她生病,盼着她死,这样的话,老江就称心了,就可以找别的女人。村里好多人在老江所在的公司打工,都说老江没有花花肠子,圈子难得地干净。换做一般男人,有钱有地位,又在外地,怎么可能熬得住?私下里,老江也向身边人吐露,说他跟冬梅好几年没有夫妻生活了。不过呢,在女儿8岁那年,老江小心地向冬梅提出离婚。冬梅发了疯似的,抓咬挠打踢,老江全身被掐得青紫,脸上的血痕像五弦琴似的,衣服也被撕得一条一条的。冬梅说:“要离婚可以,我先把孩子弄死,然后我死。”他喝了酒时常说:两个精神层次不一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太累太累了。尽管老江在外面真的没有别的女人,但冬梅的疑心从未停止。他曾经提出,把冬梅和女儿接到浙江去生活,冬梅断然拒绝,说她没文化,去了就是个笑话。他又提出,只带女儿去浙江,去那里上学,冬梅冷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女儿,仿佛是冬梅的私有物品,仿佛成了冬梅手上的一张王牌。也有人悄悄告诉老江,冬梅上学那会儿,性格就不正常,看哪个女生不顺眼,就把人家的书包扔地上,铅笔本子散了一地。老师找冬梅谈话,冬梅拔脚就跑出教室,一下午没人影。可能年龄大了,想通了,他们的女儿也上高一了,大概也会劝她妈妈。冬梅要了老家城里的一套别墅,要了100万,还要了女儿的抚养权,抚养费都是老江掏。钱和房子都没问题,只是老江对女儿万般不舍,可冬梅说了,只要一条不答应,她就不离婚。不过,在离婚那一天,在去民政局的路上,冬梅要死要活,不肯去。老江一下子站在马路中间,他指着车辆对冬梅说:“不离婚,我就死。”冬梅不允许老江看望女儿,不允许女儿跟爸爸有一点点接触。可只要被冬梅知道,她就拉着女儿哭闹,还去学校大吵大闹,问责老师。女儿没办法,苦笑着对老江说:“爸,你别来看我了,你看我之后,妈妈不会放过我的,我跟着受苦。”他说,他再忙两年,把绝大多数财产都留给女儿,自己辞职,找个寺庙去修行。“遗嘱我都写好了。这辈子,就这样吧。”老江说。◆ End ◆
作者简介:鸟老师,80后老文青,内心纯真的教书匠和写字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