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六十)

在“赤城”号的舰桥上,看到“加贺”号成了敌机的主要攻击目标,渊田朝冈田舰长的方向做了一次短暂的祈祷。也许他的祈祷真有灵验,也许冈田根本无须他的祈祷,这位舰长娴熟地操舰向南转向,排除了航母中雷的可能性。旁边的源田禁不住击节赞叹:“'加贺’号的作战看来非常出色。”南云也信心十足地说:“它没事。”

那些漏网者很快遭到了零式战斗机的围追堵截。他们发现此时自己恰好位于机动部队中央,想冲出去和方才冲进来一样困难。幸好此前由于遭受持续攻击,机动部队各舰之间距离较大,它们得以寻隙奋力冲出重围。它们无疑是幸运的,零战之前对沃尔德伦的攻击几乎耗光了子弹。嗜杀成性的日军飞行员往往在击落对手的飞机后,对那些跳伞的飞行员也不放过。但在此时,这些人显然已经精疲力竭。当美机发射完鱼雷后,他们往往就会“大度”地放他一马。部分日军飞行员开始明智地选择保存体力和弹药,以便攻击更具价值的目标。虽然油料还剩不少,他们却一个接一个地飞回航母去补充弹药。之后地勤人员拍拍他们的肩膀以示鼓励,他们就又爬进座舱仓促起飞了──这样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尽管日本人“手下留情”,美军的两支分队也只有3架和2架飞机侥幸逃脱。遗憾的是,林赛少校和艾迪上尉不在其中。5架飞机均伤痕累累,1架在中途迫降,1架因伤势过重返航后被推入大海。这样随后在对日军“三隈”号和“最上”号重巡洋舰实施绝命追杀时,斯普鲁恩斯只能派出区区3架鱼雷机了。

那架中途迫降的飞机由艾伯特·温切尔驾驶,他和机枪手道格拉斯·科塞特三等兵不得不卷入另一场与大海的生死搏斗。飞机还未完全飞离战场,油箱就开始哗哗往外流油,发动机也不转了,他们只好选择了迫降。两人抢出了救生筏、应急口粮、急救包和降落伞,虽然受伤不重但是很疼。他们就这样在海上漂了几天,看见海中有小鱼游动时就到凉凉的海水中去泡一会,因为有小鱼就说明附近没有鲨鱼。不时有鲨鱼前来攻击,他俩就用铝制船桨和单刃猎刀将它们赶跑。偶尔远处有飞机嗡嗡飞过,但因距离太远未能发现他们的救生筏。每当飞机的黑点渐渐消逝后,温切尔总是挥着拳头大骂道:“好哇,你们这帮混蛋,下回在军官俱乐部休想要我再请你们喝酒!”应急口粮吃光后,两人狠心把陪伴了他们几天的一只信天翁给打了下来。这种海鸟翼展虽宽身子却小,不仅腥味很重,肉也老得嚼不动。大约第十二天,他们邂逅了一艘日军潜艇。意外的是,日本人绕着两人兜了几圈后径自离去。显然他们认为这两个“难民”已奄奄一息,开枪射击纯属浪费子弹,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6月21日,他们终于被一架卡塔琳娜发现救起,并被紧急送往中途岛医院。两人在海上总共漂流了17天,体重下降了二十多公斤,几乎变成皮包骨头了。他们是本次战役中被救起的最后两个人。

即使战斗进行得如此惨烈,源田竟然尚有余暇漫步到航空指挥室,听取返航飞行员对攻击中途岛情况的汇报。有人说,“敌人战斗机确实讨厌,但我认为它们几乎全部被消灭了。”源田还了解到美军岛上的防空炮火异常猛烈,但零式战斗机性能大大优于美机的说法也终于得到了证实。将在占领中途岛后担任驻岛第六航空队指挥官的冈岛清熊大尉说:“航空参谋,今天打的可是一场硬仗。”对此源田轻松地回答道,“是啊,不过也不必过于担心。”然后他转身返回了舰桥。

最后再来看看在空中徜徉的格雷上尉。他认为自己的战斗机只有机枪,无法攻舰,充其量只能当作侦察机使用,于是就在空中一直盘桓到油料下降到危险点。他在大约9时52分发回报告说,自己虽处于目标上空但油料将尽,必须立即返航。大约10分钟后他又报告说,“敌舰队上空没有战斗机巡逻,我们已在它们上空飞了半个小时。敌舰队中有驱逐舰8艘、战列舰2艘、航空母舰2艘,航向大致向北”。

“约克城”号上的弗莱彻不能确认“格雷”的身份。同时收到报告的斯普鲁恩斯和勃朗宁错误地认为,发出这一信号的是麦克拉斯基少校。听说在敌军舰队上空的俯冲轰炸机队要求返航加油,两人简直是痛心疾首。10时08分,心急火燎的勃朗宁在编队指挥所抓起话筒狂呼,“攻击!重复一遍,立即攻击!”

不知道格雷是否收到了这一电令,反正他于10时10分毅然率队返航。直到此时,日军终于发现在机动部队边缘上空盘旋了半小时的美军战斗机——他们错认为那是一小队水平轰炸机。“苍龙”号立即升空了原田要一等飞曹的战斗机小队前往追击,但等零式机升上高空时,格雷早已绝尘而去。这也算是他们在这一天的唯一贡献。10架野猫于10时50分安全降落在“企业”号上——自始至终一枪未发,毫发无损。

对于格雷的解释,“大黄蜂”号鱼雷机中队唯一的幸存者始终都不相信,盖伊一直到死都不肯原谅他。他认为格雷如果能有少许他们的英勇,冲上前去帮一把的话,他尊敬的中队长就有可能活着回来,30人的机队也不至于只有自己一人幸存。格雷承认自己始终处于目标上空,却任由自己的两帮兄弟被日本人无情屠戮,这让包括老酒在内的所有人都义愤填膺。当时即使他仅仅飞下去溜达一圈,吸引哪怕微不足道的日军战斗机,都能给战友们创造更好的进攻或逃生机会。

美军鱼雷机的两轮攻击颗粒无收且损失惨重,这让再次回到舰桥的源田中佐踌躇满志,他之前的些许担心早已一扫而空。南云、草鹿和一众幕僚也都兴高采烈,大家自信满满地认为,机动部队有能力粉碎美国人发起的任何攻势。“敌机再多我们也不用怕”,这种念头在源田的脑海中油然而生。他思忖着,“再也无需为机动部队能否抗得住空袭怀疑了,这无疑又是一次胜仗。我们最好先吃掉敌机,再打敌军航空母舰,然后从今天午夜至明天上午向中途岛发动毁灭性攻击。”

源田完全忽略了两个事实。其一,刚才那两支鱼雷机队显然不可能来自同一艘航母,表明在附近海域至少存在美军两艘以上的航空母舰。其二,在刚才的一系列战斗中,一旦美机来袭,所有空中巡逻的日军战斗机就会群起而攻之,基本不留出预备队防御舰队的其它区域——就像人体白细胞一样发现毒素后群集吞噬。没有人留意这种做法是否合理,或者计算派出多少战斗机才算合理。如果敌人的多重进攻连续且快速,空中巡逻战斗机面对近乎饱和的突袭做出快速反应的能力极其有限。貌似风光无比的机动部队实际上毫无掌控力可言,他们一直在试图夺回主动权,事实上却处于被动挨打的尴尬境地。谁都清楚,单靠防守是无法赢得战争的。

10时整,南云同时致电山本、近藤、田中和小松:“6时30分发动对中途岛的进攻,7时15分敌岸基部队开始反击,我未遭损失。7时28分发现包含一艘航母在内的敌机动部队,航向西南。我们拟先消灭这股敌人,再图继续攻打中途岛。”此时机动部队距中途岛约250公里,与当初阿诺德中校的判断仅差28公里。四艘日军航母的机库里,重装工作已接近尾声。那些恐怖的打击力量一旦被提升至甲板定位暖机,即可向美军发起排山倒海般的猛烈攻势。除了遇上几架“的确很讨厌的”野猫抵挡几下之外,它们将一往无前、所向无敌。念及此处,南云顿觉意气风发,豪情满怀。他肯定没有读过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大师“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这一经典诗句。要不他一定能够想到:既然美军的鱼雷攻击机已经到了,那么俯冲轰炸机还会远吗?!

一个人的运气不可能永远那么好,南云很快将为中国一个古老的成语“否极泰来”作出最佳的诠释。

(美军鱼雷机投放鱼雷)

(“企业”号鱼雷机中队队长林赛少校)

(林赛机队攻击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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