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患进行时
作者｜武际成
一、缘起
2020年春天，新冠疫情高潮刚过。某日，病患者通过熟人介绍，在家属的陪同下，怀着满腹的希望，迫不及待地来到某市级医院骨科门诊，找到了专家大夫。此次诊治就这样开始。
下面对话中“医”指医生、大夫；“患”指患者、病人。
二、问诊
患：主任你好！
医：嗯，怎么的事啊？
患：腿疼……
医：具体点说，哪里疼？怎么疼？
患：大腿髋关节处。开始是里边疼，大概就是股骨头的位置，走路时脚一着地，就像针扎一样疼，厉害时都不能走路。现在又疼到……
医：多长时间了？
患：2019年年底开始感觉疼的。
医：那怎么才来看？
患：年前到中医院看过，检查、住院、打针、吃药，好了。刚过完年又疼开了……
医：年前治疗，具体是什么时间？
患：2020年元月6日出院，住了10天。
医：啊！我看看……。到床上来，盘腿，使劲盘腿，使劲……
患：（病人疼痛盘不起）哎吆……不行、不行……
医：不行是什么意思？说疼不疼！
患：疼、疼……
医：嗯！下来，单脚站立。
患：好。
医：单脚跳跳……
患：怕跳不起来吧。
医：不试试怎么知道。一、二，跳！
患：一、二，跳……（尚能）
医：就是吗！看来，股骨头还没什么大问题。
患：年前住院时……
医：只是疼，麻不麻？
患：不麻。
医：那也不是神经的问题。
患：年前住院时，我问大夫用的什么药，说是营养神经的。
医：你的病即使两次一样疼，相隔两个月，病因也未必一致，知道吧？不是神经的问题为什么要用营养神经的药啊？
（这时，双方的那个熟人来了，相互间都打过招呼，特别是家属跟熟人在一边窃窃私语……）
（瞬间，患者心里感觉踏实了许多，大胆了许多……；大夫心里矜持了一些，看起来也权威了很多。）
三、交流
（患者看看熟人，看看大夫，也看了看家属。）
患：主任，有同事好友提供了一些有关我这腿疼的信息，想跟你交流一下，听听你的意见，你看是不是合适？
医：（微笑）行啊，说吧！
患：这两三年来，我总感觉全身疲乏无力，干点体力活就累，腰酸胳膊疼，有时候几天都恢复不过来。
医：年龄大了，就是这样嘛。怎么着，你还想跟年轻的时候一个样，干什么都不觉得累？不可能！
患：不是！自去年开始，要么脖子疼，要么肩膀疼，要么腿难受，要么腰不好……
医：典型的老年病！
患：10月份以后，集中到了腿上，先是双腿沉重乏力，再是酸疼难受，最后集中到了胯部，难受的……
医：老年病，老年病啊！
患：看了几个大夫之后，我怀疑是不是衣食住行的大环境方面出了问题，好像有股气总要找个地方发作出来？
医：什么问题？什么意思？
患：譬如……，会不会跟长期服用某种药物有关系？
医：什么药？
患：我服用他汀类药物有两三年了，有人建议说，服用这类药会全身乏力、肌肉酸疼。
医：那你停了不就行了吗！？感觉不好就停，隔个阶段再吃！
患：我心里也没数，看说明书、上网查，也都说副作用很多、很大。去年停了个阶段，也没什么明显的感觉。
医：越是好药说明书越长，知道吧？要是看说明书，什么药都不用吃了。凡是药哪有没毒副作用的？
患：……那是不是身体内的微量元素缺失造成的？
医：什么微量元素？
患：钙啊、铁啊、维生素ABC啊什么的，我也不很清楚，有人跟我说……
医：人身体里的东西，你还真相信能补啊？要是真能补，那我天天吃钙片，天天补ABC，不就变成小青年了。补这补那都是骗人的话，你也相信？
患：……我家里存书比较多，卧室里也有。有朋友跟我说，是不是锌超标空气污染，给身体机能造成了损害？
医：这个……，我家里没几本书，读书也少，理解不了你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患者一怔，不知大夫为什么理解不了？）
（大夫看着患者的眼睛，在微微摇头。）
患：前些天疼得厉害，我到北门大街一个推拿诊所去看，他说我是髋部股骨多处微错位，左边两向错位，右边三向错位。还说，这些从拍的片子上都看不出来。
医：胡说八道。拍片子都看不出来，他的眼就能看出来？他是个神仙啊！
患：去了三次，当场感觉还起作用……
医：找个人朝腚上pai两脚，当场感觉也起作用。
（熟人、家属在尴尬地笑，患者表现得焦虑、语言无序。）
患：年前住院时还拿了些中药，没服完……
（大夫表现出不耐烦）
医：扔了，扔了！什么东西，乱七八糟！
患：那我动不动浑身筋络酸疼，能不能查查淋巴有没有问题？
医：为什么要查淋巴呢？你要相信大夫！
患：那是不是消化系统不畅造成的，我查着有肠息肉……
医：肠息肉我知道。我都手术好几次了。说腿疼，说腿疼。
患：我听同事说，骨结核很疼，做加强核磁共振能查出是不是有这种病。我疼痛时，有点像同事说的骨结核那样……
医：我看骨科快40年了，去北京实习过，到济南交流过，什么场面都见过。我跟你说的齐大夫、郭大夫，还有什么什么大夫都很熟。咱简单点说，别扯远了，要相信医生，相信大夫，相信科学……
（患者表现得无助与茫然）
患：还有人说是更年期……
医：别说了，别说了。什么年龄了，你还更年期，更年期！
（大夫在“嘿”“嘿”地笑，熟人、家属也跟着笑，只有患者咧着嘴笑不出来。）
患：我到医院查了多次，找好几个大夫诊治，都说这里没什么大问题，那里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随年龄变老……
医：没有大问题不好啊？你还希望查出大问题啊？
患：不是，不是。我是说没什么问题，怎么疼起来这么厉害？疼得路都不敢走……
医：不是说了，上了年纪嘛！
患：年前住院到现在，隔了还不到两个月，这又疼得受不了。这频率也太快了，什么事也不用干了？
医：上了年纪，你还想干什么？人老了有什么病都要学会接受，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谁还没个病啊灾的？时间久了，慢慢接受了就行了。
（患者有点急）
患：那我同事谁70多了，谁快80了，身体都很好！
（大夫更急）
医：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
……
（患者无奈地看看熟人，看看大夫，看看家属。）
患：那……？
（大夫显露出不可商量的态势）
医：住院吧！
患：年前刚查过了不是，核磁3个，CT3个，B超4个，还有胸片两次，验血两次……
医：你不用说啦，我都知道。
患：片子……
医：我都看啦。这些片子，有的已经看不清楚，有的需要重查确认，有的要按咱医院的要求去检查。都照他们的诊断去处理，还来咱们这里干什么？是不是？
患：那好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医：又来了不是，也不是我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能怎么办？先住下院，彻底地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行了？省得你更年期啊，微元素啊！今天，你就是没说心啊，肝的啦，别的全说了！
患：（无奈地）好吧……
医：办手续！
……
（患者在家属的搀扶下走出门诊，还听到大夫的声音“太明白了!”“这比大夫还明白！”谁曾想，患者在病疼的折磨下，为这次就诊，足足准备了两三天。）
四、住院
此次住院治疗共26天，经各种仪器对患者身体各部位进行反复全面检查，基本排除或再次排除造成髋部病痛的原因如下：
1.股骨头（骨密度）原因；
2.腰椎、颈椎原因；
3.结核原因；
4.风湿、类风湿原因；
5.神经原因；
6.淋巴原因；
7.肿瘤原因；
8.下肢动脉栓塞原因；
9.心肺功能原因；
10.消化系统原因；
11.长期服用某种药物原因；
12.微量元素超标或缺失原因。
……
最终（再次）确诊病症为：髋骨、臀肌退行性劳损；身体其它组织多有退变。
治疗手段：挂吊瓶，肌肉注射，针灸推拿。
最后消费总额为：21187.53元；个人承担：2927.76元。
最终诊疗效果：病痛无实质性减轻。
五、作用
经过住院及漫长的病痛治疗，患者开始怀疑自己的“三观”是不是存在问题，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巴金病床上的《随想录》、五妗子的那根绳子（注），在脑海里整天挥之不去，还有那颗焦躁不安的心竟也渐渐地趋于平静，千方百计地在“寻找”适应……
二〇二〇年五月二十八日
（注：五妗子的那根绳子。五妗子晚年起居不便，儿女们因生计问题又不能时时陪在身边，便用碎布结了一根绳子，一头系在窗棂上，一头放在她胸前，想要起身，两手握住绳子胳膊用力一拉，就起来了。患者总希望身边有像五妗子身边那根绳子样的东西，多好！）
——本文刊载于2020年《北海道》夏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