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岳作品特辑】散文/那晚，在苍山
作家新干线
作者简介
高岳：山东济宁县人，1958年生，资深媒体人，寄居北京。有诗集《冬天的银杏树》、长篇小说《大义春秋.高傒传》，电影剧本《高琼》，话剧《路遥》，中短篇小说集《重生》，随笔《村夫愚言》，散文集《远去的乡村》等，现任《路遥文学报》主编。
高岳
又是麦子飘香时节。
早年的女友说，她得了忧郁症，面容憔悴，形消骨瘦，多次想过跳楼。她还说她并不想跳。她咋变成了这样，她真可怜，我流泪了，我想起了二十年前的情景。
那年，在山东的苍山，去一家酒厂采访，同去的朋友带你去实习，你是个新闻系刚毕业的女学生。
白天，忙于采访，没怎么看你，只觉得你是一位灵动的少女。
晚饭后，你约我走走。
那晚，在苍山，月明星稀。
麦田一望无际，金色的麦穗与月光的银辉交相辉映，闪闪烁烁，饱满而沉郁。
我俩走向麦田。突然，你牵了我的手，电击一般，我抽回，你又牵了，抓的紧紧。
野外的麦田里，麦香扑鼻，浅甜滋润，旷野静寂，小虫儿唱着忧伤的歌。
田埂上，我俩相挨而坐。
突然，你贴紧了我，我躲，你又贴，像粘着了一样。
那晚，我觉得，你是那么的纯净 ，世间少有。
月光如镜，也净，照着你白嫰的脸，我仔仔细细看了你。你的那双大眼，黑亮透沏，春波荡漾，略带忧郁，透着性感，无邪。忧郁也是一种性感。你的鼻子挺秀，达地通天；还有你的唇，恰如樱红；唇角微微上翘，透着调皮；还有你的牙，银亮亮的；还有你的笑，如热辣辣的酒；你的两个小酒窝，盛满了怜爱；还有，你那齐肩黑发，那才叫真黑，闪着光！当时，我就觉得，你是上帝派到人间来的一个小天使。
我猜不透你少女的心思，同行者有三个男人，为何约我？
这女孩太大胆？
你嘤嘤地说，看你厚道，想靠一靠。
我纳罕，厚道竟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那晚，我搓了两穗小麦，麦粒晶莹如珠，放了你的手里，你送我，我又送了你。
苍山的麦子，真香啊，长年的香，一香就是二十年。
此后，你像一只白色小巧的鹿儿，活力四射，常在我眼前跃动。
有时，梦中也有了小鹿儿的影子。
后来，在省城，突然，有一个晚上，月光似水，你找到我。树荫下，我们并肩散步。你浑身散发着栗子木的香味。
那晚，临别，你哭了。
你低语了一句:只有大树，才让人依恋。
我惋惜，天底下最美的小精灵，要远去了。
从此，你去了南方。
那年，在苍山，我们还去了荀子墓，坟上长满了荒草，我们手牵着手，一起向这位两千前的先哲跪拜，磕头，默默中，我们向老人叩问生命的意义。
麦田里，你雀跃着，我看着你那玲珑有致的身姿，我想起了荀子的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色焉。”
二十年来，你秀美的身影常在我的眼前晃动。
如今，才四十多点的你，已变成一个近于老迈的人，想着，想着，我暗自垂泪。
披了月光，我走出污浊的大城，走向野外，走进麦田，长跪不起。
有麦香扑来，我祈祷，快飘向南方。
为你祈祷，永远的小天使！
我看见，你从远远的麦田里雀跃着走来。
（责任编辑：杨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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