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古诗游镇江
镇江居然算是苏南地区。
虽然从地理位置上看,镇江是在长江以南,但它与苏州无锡的吴侬软语没有关系,说话是北方语系,更接近淮扬方言。千余年来所形成的气质,使它成了最不江南的江南。
从地图上看,镇江紧邻长江,与对岸的扬州像一把钳子,扼制住了长江的咽喉;京杭大运河由此与长江交汇,则又构成了黄金水道的十字交叉。
丹徒、京口、润州是它的曾用名,而现在的名字“镇江”则更贴切彰显它的独特性格:一座镇守长江的城市。
历史上,秦始皇曾派三千赭衣囚犯来此凿山筑路;东吴孙权在此建铁瓮城;东晋在这里有北府军;南宋名将韩世忠,曾在镇江绝地反击,围困金兵48天,保住了大宋的东南一隅,延续了宋王朝的余脉。
也因此,镇江虽风光绮丽钟灵毓秀,但却始终披着厚厚的盔甲,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少了一份江南的阴柔温婉,多了一些北方的阳刚强硬。
中华文明,是世界上仅有的历尽几千年绵延不断传承至今的文明;读古人的优秀诗文,里面的山水地理人物故事,对我们来说毫无违和感,反倒有一种熟悉与亲切。镇江就是一座被古人反复咏唱、留下脍炙人口华美诗篇的城市。
诗中的地点场景今天仍历历在目。我们的镇江游,就是读着古诗词、跟着古人的足迹开始的。
都说镇江的主要景点是“三山一渡”,我们的第一站却到了对岸的瓜洲古渡口。
瓜洲因形如一片瓜子而得名,但它更大的名声,则来自于古代诗人的赞美与吟诵。今天整个瓜洲成了一座公园,面貌焕然一新。
虽然由于长江在这一段南淤北塌而改道,现在的渡口未必是古时的原址,但来此凭吊还是很有意义。
可以聆听古人站在瓜州渡口远望长江的激情豪迈:
“大江横万里,古渡渺千秋。浩浩波声险,苍苍天色愁。”
也可以想见古人在阳春三月皎洁月光下的喜悦:
“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今天,从瓜洲到西津渡,车行润扬大桥只需半个小时。同样因为长江的改道,现在的西津渡离长江边有几里之遥;而在古代,西津渡依山临江,是“吴楚要津、七省粮道、漕运咽喉”的兵家必争之地。
千百年的沧海桑田把西津渡演变成了今天的江滩老街,但我们仍可以在唐宋时的有着深深车辙印痕的青石板路面徜徉,边观赏元明年代的石门、石塔,以及古色古香的飞檐翘角、亭阁流丹。
也可以在夕阳西沉时分,登临高处看阡陌巷道,鳞次栉比,一眼看千年。在待渡亭前想像当年诗人在渡口望眼欲穿翘首等待舟楫的心情,追思这里曾经的风流繁华、恣意张狂。感受“潮落夜江斜月里,两三星火是瓜洲”的意境。
北固山,因其横枕大江、山势险固、悬水峻壁而得名,曾被题为“天下第一江山”。更因三国时代刘、孙联姻的甘露寺,而成为游人寻访遗迹的向往之地。
登北固楼推窗凭栏、极目远眺,万里长江、美如画卷。
南宋辛弃疾吟诵北固山:“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悲壮而惆怅。
相较而言,我更喜欢唐代王湾的《次北固山下》:
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 海日生残夜,江春入旧年。乡书何处达?归雁洛阳边。 第一次读此诗时,青山绿水、江宽帆孤,春江残月、乡书归雁,诗句就像一帧帧活动着的图画扑面而来---这就是中国古诗词的魅力所在啊。
镇江三山都不算高,焦山海拔仅为70余米,但却独享“独立中流喧日夜,万山无语看焦山”的美誉。遗世独立的不凡,在于它是整个长江流域唯一四面环水的游览岛屿;“云生江海交流处,人在松萝最上层”。春夏时节,焦山耸峙江心、碧波环绕、山色葱郁,犹如浮玉。山中有定慧禅寺、康熙御笔、摩崖石刻、焦山碑林,气韵清峻中延续着中华文化的脉络。
如果说焦山是山包寺,那金山就是寺裹山了。“远看山是一座寺,近看寺即一座山”。说起来,金山寺距今已有1600多年的历史,在中国知名的寺院中,有它的重要地位。海拔43米的山峰,被江天禅寺建筑群所环绕,殿宇幢幢相连、楼阁层层相接、山体和寺庙浑然一体,湖光与山色相得益彰。
白娘子水漫金山的故事就发生于此,天下第一泉的“中冷泉”就在金山寺不远处,“水质甘冽、盈而不溢”;当然,金山寺更有无数文人墨客留下的诗篇加持:
“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一宿金山寺,超然离世群。僧归夜船月,龙出晓堂云。树色中流见,钟声两岸闻。”
诵读着这样的诗句,在金山寺的湖光山寺里踏着古人的脚印寻觅。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眼前的景色,更多了一层与古人的交流、对话,和不尽的思古之幽情。
镇江,这座历史上曾经的重镇,这座不同于江南的江南名城,这个喜欢让人吃醋的地方,让我们得以一睹它那特立独行的气质、硬朗豪爽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