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六十二）
串场人家（六十二）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冯明曾经对二凤子说的陈家小伙子，此时又从二凤子口中蹦了出来。冯明除感到突然以外，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二凤再三追问，似铁了心。
陈家小伙，姓陈，名友军。现年二十有四，中学毕业后，回家务农，小伙子头脑灵活。二年前，见生产队经济好转，物资松动，农民各家各户将砌房建房摆上餐桌。陈友军一马当先，从己开始，说打就上屋，一夜觉醒，三间土墙草盖，一天之间夷为平地。找来四名瓦匠，复请壮工三名，自己亲历其中，一个抵三。不日数天，三间簇崭新的砖墙瓦盖，高高大大，宽宽畅畅。一式的杉木门窗，玻璃格格，块块平整明亮，堂屋中一坐，茶杯一捧，那个悠闲劲儿，人见人羡。外加别具一格的厨房厕所。人家称为毛缸连猪圈，陈家领时代潮流，还用上了洗澡间与抽水马桶。虽未通上自来水，却留了管道。友军能预料到，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里肯定能用上自来水。
人家久病胜名医。友军建房成技工。他站得高，看得远，抓住了农村建房契机，拜师苦学，三个月的萝卜干子饭，胜他人三年。自己华堂建成，一把瓦刀，一张泥抹子，正式操起瓦工活儿。一年后，经济厚实了不少。名气也越来越大。
唯一美中追求的，是经济上的殷实，更加速了其娶妻成家的强烈欲望。友军平时与冯明相识，且有朋友之谊。因友军的流露，冯明倒是觉的友军人不错，高高大大的男子汉，能吃苦，脑子活。有进取心，正正派派，无半点坏习惯，平时抽个烟，滴酒不占，闲时，喜一杯茶，一本书，还喜欢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四邻八舍都认为：友军是个好苗子，好栽子。谁跟了他，做他的女人，谁享福。
我听在心里，初时也未将此当回事。经反复考虑，觉得他同二凤很般配，一是年龄相当，男大几岁，也不算个事。二是友军性格不错，三是二凤上来，不愁吃，不愁穿，过现成的日子。最根本的问题，自此以后，心结可解，二凤将会真的成为异姓妹妹，各可相安无事，她过她的太平日子，一下子从糠箩跳到米箩。而我则可与吕芳，朝朝暮暮，恩恩爱爱。有说不完的绵绵情话，切磋不尽的文学话题。她现为代课教师，以她之好学上进精神，又肩上释了重负，而手中不再握锄，不用多久，便会在三尺讲台一展才智，一张黑板，尽写人间至言。今锋芒初露，执教高小五年级，明年随班，秋来初考，业绩可现。我沉浸在分享她的喜悦之中。
友军听得喜讯，即刻丢下手里瓦刀，洗漱换装，急急忙忙，蹬凤凰18轻型自行车，二轮飞转，直朝董家墩子而来。
友军心仪二凤由来已久，一次大队开社员大会，曾惊鸿一瞥，目睹芳颜。那天二凤不妆不饰，脂粉不施，却如清水出荷，娇而不艳，亭亭玉立齿不露而笑容现，言不吐而酒窝成，那白里透红，红而自然的脸庞，带着烂漫与纯情。友军立于一隅。左瞧右看，似魂随她去，那天会上谁讲话，讲什么？友军一概不知，回家后，屡于梦中见之，似会场之模样，只是皮肤又白皙了许多，似吹弹得破，双目汪汪如清泉，深情款款，就是一言不发，友军见状，急如星火，醒来原是一梦。自此，遂追梦中情人，必欲梦想成真。
友军怀疑自己仍在梦中，可明明看见这董家墩子，还有诸多人众，友军刚待坐下，圆子茶上桌，由我相陪，上茶的乃大花和三姑娘二人。一人一碗，分别端到友军和我面前。我是常客，泰然处之，实乃平常之事，无半点拘束之感。倒是友军，一是首次登门，二是此行之目的是相亲，决定自己终身大事之关键。友军近来虽走街串巷，吃百家饭，进百家门，仍心中不断告诫自己，谈吐要谨慎得体，有理有节。只要能达目的，什么都可以允诺。举止更要沉稳大方，不可轻佻浮躁。友军较之同龄人而言，则成熟了许多。算得上是受看的青年。有个初中打底的文化。近两年瓦匠做得风生水起的，口袋里大钱没有，小钱不断。算不上先富起来的典型，但手头要比普通人活泛得多。瞧那一身行头，上着铁灰的卡中山装，内里洁白如雪的的确凉长袖衬衫。一条西裤，两条轨道，直通无碍。脚上白塑大底黑直贡呢松紧鞋，还有半透不透的锦纶丝袜。一副领潮流，立前卫的帅男。
显然，友军前来，把这次登门看作不是看亲，而比看亲更重。不仅袋里备了八字胡（前门牌）香烟，外加洋河两瓶，桂圆二斤。第一次登门，如此阔绰大方，外人看了，大有志在必得之势。
二凤明知友军要来，本就是她向我提出，而一反常态，眉不描，黛不扫。一如平常妆束，一衬一罩，平平常常，谈笑中带着无奈，交流时多难言之隐。生来的快人快语，性急的脾气。茶碗一收，二凤看着友军，反问道：今天人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你今天前来，我家的情况想必你也听说。我也不妨直说了。对与不对，悉由尊便，爱亲做亲。你看得中，就谈下去，看不中，掉头走人，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友军听了大吃一惊，心想果然是貌美如花，性烈如钢。暗暗称奇，被二凤连珠炮的进攻，没了言词，只能求助于我。这门亲事，友军连梦中都想，而今向现实迈了一大步，当然受宠若惊，连连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此时的他，只要二凤子松口，哪怕叫他上火山，下油锅，他也会奋不顾身。二凤见状，说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过高要求。嫁人不是卖女。现在时兴的二十八条腿，一机三转，我也一概不要，也不跟你要什么全毛，的卡，毛绦，哔叽，花呢什么的。就是结婚那天里外一套衣，你得全担着，另外，就是最重要的，你得在明天，备好伍百元礼金，亲自交到我手上。你能做到，我就嫁鸡随鸡。做不到的，也请你哇啦一声，就当我没说。说完，转身进了房间。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1966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回到农村，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