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指一挥间啊
P教授是我在哥本哈根大学的合作方。一起去法国出差的时候,他告诉我,30年前,他和他的前女友曾经一起去过中国。我想想,那大概是88、89年前后,那时的他一定不知道,即使现在他也未必知道,那是一个决定中国今日命运的年份,他能赶上,也算是一段奇缘吧。
前几天偶然发现P教授的儿子也在他的系里读博士,高高帅帅的一个大男孩,教授说他今年28了。我掐指一算,哪里不太对啊,就开玩笑地对P教授说,30年前你和前女友去中国旅游,你儿子今年28,在那两年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P教授笑说,他去中国是在1982年前后,他儿子是91年生的,前后10年的时间呢。我说那也不是30年前啊!P教授说,对对,差不多40年了。
说起这个当然不是为了八卦P教授的情史,虽然我确实很八卦。不过我心中的感慨更多的是,1982年,真的好远好远啊,P教授和他的前女友,大概算得上改革开放后,最早来到中国的那批外国人了。我赶快问他有没有那时的老照片,P教授说不多,而且主要是幻灯片,后来再也没有动过,估计现在也找不到了。
我心里颇觉遗憾。在欧洲,一个城市100年前和100年后看不出太大的区别,但在中国,这30几年却是天翻地覆的巨变啊!教授说那时中国遍地自行车,我想想,那时我家还没有自行车呢,家里的第一辆自行车是大概是84或85年前后买的,一辆26的航空牌,当时真是全家的大事。家里那时也没有电视,第一台电视大约也是在83、84年前后添置的,而且并不是从商店里买来,而是父亲买了零件自己组装的。
81年底,家里刚刚搬进位于山上的楼房,父亲和舅舅照着家具图册打了全套家具,那个写字台、衣柜现在还在父母的房子里,特别结实。新房子有了室内厕所,但因为水压低,却几乎没有自来水,全家一项特别重要的家务劳动是挑水。父亲所在的企业绝对是当时的高新技术企业,家里很早就有一台落地式电唱机,我跟着电唱机学会了很多李谷一的歌,还能一个字不差地复述姜昆和马季的相声《打电话》——“我姓罗,叫啰嗦”。
1982年,对我自己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年份,前一年,工厂里的幼儿园解散了,无处可去的我只好提前进了小学。那时,我还不满6岁,差不多是全年级年龄最小的学生,体育课老也不达标。学校很远,每天,我一个人慢吞吞、晃悠悠、磨磨蹭蹭地去上学,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东游西逛。
P教授很幸运,在那个年代就能够环游世界。对于那时的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可能连火车都未必坐过。我在81年左右平生第一次去上海,在同学中算凤毛麟角。上海那时最高的建筑是外白渡桥旁边的苏联大厦,就好像今天去上海一定会站在外滩上和陆家嘴的东方明珠合个影,那时,每个来上海的游客也会以苏联大厦和外白渡桥为背景拍张照,我也不能免俗地有那么一张。我从小是个胖子,胖墩墩、圆滚滚、笨乎乎,走在外滩上,据说有好几个外国游客想给我拍照,我躲在家人的身后,死活不肯。说不定那时,我遇见过P教授?
30多年,将近40年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之后P教授再也没有来过中国,对于他,这30多年,可能不过是从前女友走到了现老婆,但对于每一个中国人,却在方方面面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亲身经历,永远不会想到这变化有多强烈。
改革开放40年,不想不觉得,想起来,其实,还真的挺为中国骄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