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事：红白老总（作者 陈晓）

家乡一带每逢有红白事，家主一般不宜抛头露面，总要请一个精通世事的人来主办统领一切事宜。这个主办人就称为大总。

当大总要有一定的组织能力，事无具细都要考虑周全安排妥当。根据每一个前来帮忙人的心性脾气安排与之相适应的事儿。当大总还要有一定的威望，说话有人听。如果请到的是社会上的名流或是地方上的头头，那帮忙的人大都言听计从，事儿就会办得井然有序、圆满周到令人啧赞。

俗话说：“三里路不同俗，十里路改规矩”。在农村，无论喜事还是丧事，都有许许多多的门道，因而当大总的人要见过大世面，要有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调理是非的真功夫。

红事儿的大总有许多出风头的机会，闺女出嫁要有大客陪送，会受到男方贵宾式的礼仪接持。因而这当大客的差事常常成为大总送人情的好机会。儿子娶媳妇，来闹喜的、上门打炮喊吉祥话的 ，身后跟着一大邦子人要喜钱、喜烟、喜糖。洞明练达的大总一般不轻意给予，这一天喜事上的一粒米都仿佛是他自个的，但如果这大总是个面糊耳朵，两句好话被人奉承的晕晕乎乎的，口就开了。这一开头可了不得，来的都是客，你能谩待谁？于是烟糖什么的一个劲的派人再去买，气得家主扼腕顿足还不能说出口。

最难当的是丧事的大总。从前农村有个闹丧的陋习，就是女的死了，无论年龄大小，是虐待而死还是寿终正寝，这娘家总要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去很多人，骂骂咧咧的找茬子，替死人要条件，上好的棺材啦绫罗绸缎的衣服啦等等。如果是年轻的女子去世，就强迫男方买白金项链、宝石戒指、纯金耳环，还要高价请扎裁匠家用电器木牛流马的制作许多红红绿绿非常逼真的纸质殉葬品。娘家人提的条件苛刻，男方又馊得一毛不拔，双方剑拔驽张战争一触即发，万分紧急时刻就看出这大总和稀泥的本事了。这边劝劝，那边压压，双方各自让步，男家咬咬牙就这最后一次认了。娘家人要的殉葬品买的质量虽然差些但毕竟买了，面子上也说得过去。一场干戈化玉帛。但如果这大总调解事儿的功夫差，很可能要酿成大祸，打出人命的都有。

等到正式送葬的日子，娘家人开始摆谱了。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烧完纸吃好饭等的人焦心，娘家人才姗姗迟来。在村口放哨的人飞快地将消息传递给大总，大总立即牵着披麻带孝的孝子或是死者的丈夫远远的跪着迎接娘家人。这时的娘家人没有一点亲戚味，一个个趾高气扬没人理睬跪着的人。面对尴尬大总马上送来一张梯子，一把扯起孝子喝斥一声：还不快去给你舅领路！

烧完纸，大总要安排人将娘家来的帐子挂在主位置上，娘家人来的再晚那个位置得留着。有帐子还要有祭奠词（又叫帐心子）娘家人会请个私塾先生什么的写些荒诞拗口，一般人读不懂的词儿，如果挂帐子时词儿挂错了，闹出笑话娘家人会掀了桌子大闹灵堂，因而，这丧事的大总没两把刷子的人是不敢应承的。

现如今社会发展了，人们也文明了，讲老理找茬子的人少了，有时候家主请来的什么官儿对凡俗之礼并不精通，事儿主办的稀松平常，有时犯混了，会把关键的事儿办砸了，但人们都能谅解，“十事九不全啊。”

大洲点评：世俗风情画，浓浓淡淡，热热闹闹，喜剧悲剧，纷至沓来，大开了一把眼界。农村的红白喜事，是一个大舞台，是一出大戏，折射的社会人生方方面面，同时也是乡下的盛大节日，也因此，那红白老总一如导演一样，导出了一幕幕观赏性很强的活报剧来。作者观察得细，写得也妙趣横生，读之若身临其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