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拉版《吉赛尔》第二场，如梦似幻的意犹未尽
瓦莱里奥与科维耶洛谢幕
继前一晚曼妮和安德里亚申科领衔的几乎完美的演出过后，我又来看了这轮斯卡拉剧院《吉赛尔》的第二场。这场由独舞维多利亚·瓦莱里奥饰演吉赛尔，由首席舞者克劳迪奥·科维耶洛饰演阿尔伯特。
从《海盗》一场到《吉赛尔》两场，四天里连着在现场经历了斯卡拉剧院这次大规模巡演的两部舞剧三场演出，实在是奢侈至极的事情了，而且放在以前恐怕我想都不敢想。
因为前一晚刚刚看过，这场《吉赛尔》再看起来似乎就显得「轻松」很多了。
比起之前第一场的三位首席的配置（曼妮、安德里亚申科、托皮），今晚是一位首席加上两位独舞。账面实力上稍逊一筹，实际演绎则两场几乎平分秋色。但在观感上，我仍然更喜欢第一场。
饰演吉赛尔的瓦莱里奥脚下技术非常出色，尤其是足弓极软，不知道要让多少台下也在看演出的芭蕾舞演员艳羡。尤其是，1985 年生的她如今已经 34 岁，身体状态仍然非常出色，而且甚至比小她 6 岁的曼妮还要更具一些少女的清纯和天真感，实在惊艳。第二幕跳变奏时，瓦莱里奥甚至一度让我想起了芭蕾大师亚历山德拉·费莉和她那「神仙脚背」。
昨天我写到，曼妮饰演吉赛尔最令人叹服的地方之一，便在于她表演时的神态。比起曼妮在丰富的表情中塑造出的人物形象的复杂性和立体感，瓦莱里奥在这方面明显让吉赛尔的形象显得单薄了些。但在这部舞剧中，形象的单薄也不能说完全就是一件坏事——这反倒强调了吉赛尔作为少女的本质身份，其中的纯真以及这种单纯反衬之下的情绪的跌宕起伏，在某种意义上更具真实感和说服力，而且更加显出了吉赛尔身上的悲剧性。
当然，对我来说，就个人化的审美而言，我还是更喜欢曼妮那样的演绎——更为成熟、深思熟虑一些。
科维耶洛在第一天的《海盗》中饰演奴隶，当时就有相当精彩的表现，进展男子气概。身体条件上，他的姿态和气质都逊于前一晚的安德里亚申科，但胜在力量。在完成一些炫技性的舞段时，他明显会更加游刃有余一些，组合更加丰富，完成度也更高。还以第二幕最后的 Coda 为例，连续的 Entrechat Six，前面几组他还有意地让双手保持在一位，到了后面才开始适当地用手臂不同幅度的摆动来借力。而不是像安德里亚申科那样，一开始就双手大幅度摆臂。
但安德里亚申科跳 A 组到底还是有道理的。技术最终是为艺术服务的，科维耶洛纵使力量胜过安德里亚申科，技巧或许也小有优势，但表演的艺术感不足。尤其是在与音乐的结合上，只要你看过前一晚安德里亚申科的表现，就会一眼发现科维耶洛相形见绌了。而这样的表现效果差异在整部舞剧里，一点点积累起来，便是整体美感的逊色。
饰演幽灵王米尔达的独舞玛丽亚·塞莱斯特·洛萨身材高挑，尤其「大长腿」引人注目，而且足尖功夫非常扎实，第二幕开头登场时连续的足尖碎步极稳。她的姿态还算出色，但跳跃欠佳，气质和米尔达这个角色也比较契合，只是表情有些单调——尤其是第二幕吉赛尔和阿尔伯特跳双人舞时她基本全程只有「高傲脸」，没能更多地挖掘出这段舞蹈里的更多戏剧性。
群舞的表现不知是确实状态不如第一场，还是因为我自己刚刚看完惊喜感减少，总之并没有像前一晚那样让我感觉到那么强的冲击力和震撼感。
但必须要承认的是，即使如此，又一次看这个第二幕，在斯卡拉意境幽深的布景的「伴奏」之下，幽灵的世界的唯美、神秘乃至高洁，都仍然十足难忘，让人如痴如醉，总也看不够。
这样的连续两场《吉赛尔》看下来，我忽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再去看一场《舞姬》——让自己再置身于《舞姬》第二幕那非凡的幽灵王国之中。在属于「幽灵」的舞蹈中，这两部舞剧各自的第二幕实在是如同「双子星」一样，历久弥新，始终那么迷人。
指挥家大卫·科尔曼谢幕
最后还应该提到的，是这四天坐镇乐池的中芭交响乐团。这次「芭交」再次担任了重要芭蕾舞团来京演出的现场伴奏，也又一次用精彩的演奏为舞台上的舞者保驾护航，让舞剧锦上添花。
对于芭蕾演出——特别是这种经典芭蕾大戏来说，现场乐队伴奏是至关重要的。优秀的乐队、优秀的指挥可以让芭蕾的现场一下子提升一个档次；当然反过来也成立，不好的乐队还不如放录音带。
作为国内唯一一支本职工作专业演出芭蕾伴奏的乐团，中芭交响乐团无疑是国内做这个最专业、最可靠的乐队。越是高水平的舞团，对于乐队的要求也越高，同时也越能展现出优秀乐队的水准。
这次斯卡拉的四场演出「芭交」由斯卡拉带来的指挥家大卫·科尔曼的执棒。作为指挥家和作曲家，科尔曼对于芭蕾舞音乐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而在这几场演出中，他也在乐池里成功地调动乐队以最好的姿态完成了演奏，给予了台上足够的支持。
不过「芭交」究竟不是斯卡拉自己的乐团，音乐和舞蹈的磨合在很多地方还是不够到位。很多时候音乐的行进超过了舞蹈，不够沉得住气；但总体上还是远远超过了「芭交」平时给中芭自己舞团伴奏时的水准。值得称赞的是，「芭交」在《吉赛尔》的演奏中对于音乐形象和气质的把握非常到位，入木三分，特别是第二幕与舞台上相得益彰，更显舞蹈的精彩。
无论怎么说，这种四天里连看三场斯卡拉剧院芭蕾舞团演出的事情总还是不常见的。一场《海盗》，两场《吉赛尔》，如此密集地经历着古典芭蕾的熏陶，看起来或许很有可能审美疲劳——尤其是《吉赛尔》这样一部情节不复杂、篇幅也不长的舞剧连看两个晚上。
但我以为，即使如此，对于《吉赛尔》这部舞剧，我还是感到意犹未尽，怎么看也不会厌烦。据说不久之后斯卡拉还会再来中国演出——我大概还会争取去现场看吧。
2019 年 8 月 12 日
全体舞者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