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文学家》:陈丹枫《夜半歌声》

夜半歌声                              
作者:陈丹枫
最近很奇怪,常常收到住在公寓客人发来的微信,说经常有个女人半夜三更唱歌,唱得有点忧伤,听到令人心里发毛,睡不着觉。刚开始我也不在意,微信复回去说:挨近我们公寓不是有个大明星电影院吗?估计晚上在放电影啊。但很快有人微信发过来说:不对啊,老板娘,现在疫情期间,停了一切娱乐场所啊。想想也对,今年新冠,从2月份开始,全国各地人人自危,足不敢出户,像电影院这种人员高度聚集的地方,早就勒令不能动了。我拍了拍头,感觉自己有点傻,昏头昏脑的都忘了。但心里还是不在意这件事,我再次复回微信说:有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唱呢,先忍忍吧,估计也唱不了二三晚。可是过了二三天,反而越来越多的客人发来微信说:老板娘,没法睡啊,一个女人,怪怪的,老是半夜三更唱歌。睡着了的,给她唱醒了;上完夜班刚回来的,听着她唱也没法睡。
更有甚者,一天中午,我正在吃饭,喝汤,一个年轻的女房客发来微信,说:老板娘,我们幢楼是不是有女鬼呀,老是半夜三更唱歌,有时好像从某个房间传出来,有时又好像从远处阳台传过来,有时又好像在我窗台外,我都不敢睡了。刚看到“女鬼”两个字时,我整口汤都喷了出来,好在对面没人坐着,就我一个人吃饭,要不然就尴尬了。我觉得那位女房客真逗,朗朗乾坤下,竟然想出鬼来,大概也是一个小说爱好者,看得悬疑恐怖小说太多了。可是到后来,我笑不出来了。后面有两个男房客发来微信发火了:老板,你们再不解决半夜歌声问题,我搬走!不住了!
我的心不禁揪紧起来,他们确实说到我痛处,直击中我要害。今年,2020年已是5 月份,自从2019年12 月份至到现在以来,新冠就像一个无形的恶魔,到处放毒,个个都不敢出门。 旅业、出租屋、餐饮业首遭重创。再走两个客人,不要说吃粥,租金亏损会更严重啊。我们酒店已经在2、3月份闭门谢客了,4月份才刚敢打开门经营,好在公寓都有长住客撑着,才不至亏损严重。可不能再让他们走了,我心想着,要不要打市民热线12345呢?找行政执法来管呀,可又不知歌者住所,行政执法工作人员也不可能帮我们守株待免啊,这个时候谁不怕死啊,行政执法的人也是人啊,等到他们找到源头,恐怕客人早就造反了。还是自己去查吧。我下定决心,晚上去公寓睡,自己守株侍免。
当晚,我去了公寓,住在平时经常休息的房间,忙完一通后,拿着手机看、看、看,心里一直在等歌声出现,可是眼睛都看疼了,就是没歌声传来。我累得不知不觉睡着了。
早上大约六点左右时候,朦朦胧胧,竟听到不远处有歌声飘来,歌还是不错的,只是一大早,歌调有点忧伤,飘进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我把自己现住客从二楼到六楼过滤了一遍,突然想到五楼,会不会是她?!一个上夜场的女人,经常半夜三更回来,生活毫无规律。
我微信发了过去问:美女,是不是你在唱歌呀?
果然,一会微信发回来了:老板娘,我心烦闷。
我再发过去:美女,吵到别人了,其他客人反映了。
停了停,我又补发一条过去:你的歌很好听。
她返回来了:对不起!我睡不着。后面有三个哭的表情符号。
我的心刹时软了下来。突然想起,前段时间酒店的保安好像曾和我说过 ,说住在我们公寓那个在大酒店夜场上班的美女父母亲病重,所有积蓄都寄回去了,现在夜场没班上,都不知怎办。据说她底下还有四个弟妹要她挣钱读书呢。怪不得她今年交房租,老是下个月交上个月的,有时还拖二三个月未交。
我的心忽然有点酸,再复了一条微信给她:要是睡不着,去公园跑几圈回来吧,跑累了就好睡了,记得不要再唱了。
她复了回来:好的。谢谢!
虽然还是早上六点多,昨晚才休息三个多小时,可我再也睡不着了,我脑子里闪起了她生活中的一些片段。
她是我公寓一个老客户,来我这里已四年了。人长得不错,有一张精致小巧的脸,皮肤白晰,身材挺好,前凸后翘,打扮得挺有气质的。最特别是她有一头齐腰的长发,又直又乌黑,不像城市的女子,电得奇形怪状,染得五颜六色。她讲话时嗲里嗲气,像足林志玲。整天穿着一双9寸的恨天高,每天都穿着不同的衣服,只要经过,准保听到高跟鞋敲打楼梯地砖的声音。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嘴里偶尔还刁着一支烟,点烟的姿势优雅成熟,喷烟时一圈,一圈,又一圈,尽在掌控中。有时刚好碰到,看得我一脸蒙圈。
可我知道她是夜场的女人,只要和她擦身而过,或面对面的时候,那一股浓浓的的香水味,准保呛得我想咳,她走后,我拼命地擤完左鼻又擤右鼻,老是感觉香水味还停留在鼻腔里,难受。好在这样接触的机会不多,因为每月交费都是用微信、支付宝的。假如房间里有光管、水笼头等坏时,我叫男的去维修,见面的机会不多。不过偶尔还会在公寓大堂相遇,有时略显尴尬。
以前,她屁股后面老是跟着一个像保镖似的男人,那男的四十岁左右,身材健壮,肌肉发达,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不过有两三次在大堂偶遇,男的走在前面,一面的冷漠和潋然,女的不停在后面哭泣,掉眼泪,擦眼泪。有时男的上了楼梯,女的还蹲在大堂门口哭。我心里常感叹:哎!美女!既沦落风尘,又何必那么多情呢?既是逢场做戏,又何必那么真性情?那岂不是苦了自己?有时遇上这样的尴尬场面,我也只能快快闪开了,主要是别人私事不宜过问,别人的难堪大概也不想给外人看到吧,特别是我和她,业主和租客的关系,说熟落又不熟落,关系总有点微妙。
现在回想下以前,那个男的好像很久也没出现过了,都不知飘哪去了。女的已有一段时间是形单影只了。以前整幢楼交租最准时是她,现在交租最拖拉是她了,总是下个月交上个月的,或者交上上个月的。因为住的时间长了,也多少知道她的事。她,一个广西女子,年少时不更事,嫁了个四川男,没小孩,很快离了婚,一气之下跑进夜场,一混就混了几年。我常常很迷惑,见到她时老是想: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你说她不纯,她又留着一头齐腰直发,晃啊晃的,身材窈窕,总有吸引人的地方;你说她纯,她又偶尔刁着一支烟,满身香水味混迹夜场,究竟是人还是妖?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在不停闪着她过去的身影,头昏脑胀,已睡不着。昨晚本来想来探秘,结果刚听到美妙歌声,一下窥到唱歌人。
东方已发白。我伸着懒腰,打着哈欠,步出房间,独倚凭栏,放眼整个城市,灰灰茫茫,好像还沉浸在病毒肆虐下,沉睡得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不舍得醒来。
哎!2020年是多么特别和痛苦的一年啊!上至达官贵人,富贾豪绅,下至市井小民,各式人等又何曾不活得如履薄冰,困扰莫名?只是别人的艰难和挣扎,我们看不到而已。但是和那些逝去的和失去亲人的人们比,我们又何其幸运啊!至少我们还可以带着口罩呼吸着,还可以看到日出曰落!我们又有什么理由去夜半歌声呢?
我就这样傻傻站着,看着东方的天际,看着灰白的天色慢慢退去,看着红日冉冉升起,照亮了整个城市!也照活了整个城市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我的心不禁被激活起来。既然每一夜的黑暗都会过去,每一早的黎明都会到来,那又何必俱怕黑暗呢?对,我坚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故事的结尾,那个美丽的女子后来找了两份正儿八经的事做,再也不进夜场了,也不再半夜唱歌了,也没有客人再投诉了。生活又归于平静,我们和新冠的战争,也取得节节胜利!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陈丹枫,女,中文系毕业。佛山人,籍贯电白。高中、大学开始发表作品。大学年代曾在本地南海日报,佛山日报发表过散文、报告文学,曾获过佛山市小说、散文比赛一等奖。
大学毕业后,一直从商。中途横跨二十六年未动笔。二零一九年从新执笔,现被聘为中国散文网高级作家。二零二零年,曾获第七届中外诗歌散文邀请赛三等奖;曾获第六届“中华情”诗歌散文全国联赛银奖。散文诗《青春的岁月像条河》入选《2020年中外诗歌散文精品集》(已出版),入选《中国当代作家书画家名作典藏》(3月份将出版);散文《再回首,已三十载》入选《“中华情”全国诗歌散文作品选集》。2021年散文诗《思念》和《追寻》入选《中国诗歌百家大典》(国家级出版社);散文《“美人”真美!》入围华夏杯中外诗歌散文大赛暨华夏国际诗会;小说《朋友,你们演哪出啊》刊登在《世界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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