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点正经话,人的样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上卷 第三十六回 第一节:
【原文】
话说贾母自王夫人处回来,见宝玉一日好似一日,心中自是欢喜.因怕将来贾政又叫他,遂命人将贾政的亲随小厮头儿唤来,吩咐他"以后倘有会人待客诸样的事,你老爷要叫宝玉,你不用上来传话,就回他说我说了:一则打重了,得着实将养几个月才走得,二则他的星宿不利,祭了星不见外人,过了八月才许出二门。”那小厮头儿听了,领命而去.贾母又命李嬷嬷袭人等来将此话说与宝玉,使他放心.那宝玉本就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今日得了这句话,越发得了意,不但将亲戚朋友一概杜绝了,而且连家庭中晨昏定省亦发都随他的便了,日日只在园中游卧,不过每日一清早到贾母王夫人处走走就回来了,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竟也得十分闲消日月.或如宝钗辈有时见机导劝,反生起气来,只说"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这总是前人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的须眉浊物.不想我生不幸,亦且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真真有负天地钟灵毓秀之德!"因此祸延古人,除四书外,竟将别的书焚了.众人见他如此疯颠,也都不向他说这些正经话了.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
【端木持易见解】
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这个问题我们先问,但且不去说。
我们晓得一个事实,那就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存在状态,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这些好理解。
进一步发问,每一类人,都有几乎相似的生活特征,是不是这样呢?
答案实际上就是这样。
譬如做领导的,就是视察,开会,讲话,指导,然后吃饭娱乐,一天就过去了。秘书呢,就跟着领导视察,记录,整理,发会议纪要,然后陪领导吃饭娱乐,一天就过去了。打工的呢?早起到单位,吃饭,开机,收邮件,处理代办任务,开会,写方案,发邮件,关机回家,一天就过去了。当然,还有其他各种角色,从角色的角度来看,他们的生活都是类似的。我们都是类生活,已经很少有自己个性的生活了。
为什么我们无法进行个性化的生活呢?
人类越是社会化发展,本来是增进了物质财富,为个性化生活创造了条件。但由于被束缚在分工之中,被资本驱役,所以并没有得到个性化生活需要的实际条件——最重要的条件——自由时间。资本剥夺恰到好处,有钱就必须牺牲时间,要拥有时间它就让你一穷二白,它不允许你二者结合,否则,它就没法驱使你了。所以,资本只允许资本自由,而不允许它驱使的人拥有自由,一切必须服从它的号令,它才拥有绝对自由。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资本家和雇佣工人,都是奴隶。这是现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特征。
那封建社会什么样呢?
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坏。他有一套比资本社会更为严密的等级体系,更为残酷赤裸的压迫制度,可以称之为封建礼仪制度。资本社会有自由的形式,比如换工作的自由。封建社会,连形式自由都没有。所以,资本社会比封建社会倒进步了一点点。但二者相比于共产主义的真正自由——既有自由的形式,又有自由的内容——既有时间,又有物质基础——还是差得太远了。
一起看看,封建社会的统治主力——士子,他们的一天是怎样度过的:
首先是“家庭中晨昏定省”,意思是早上探望爷爷奶奶父母,伺候他们起床或者问安;晚上伺候爷爷奶奶父母上床睡觉,或者问安;这就是培养所谓的“孝道”,“以孝治天下”。
其次是“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就是与其他人交接,构建各种社会关系网络,你帮我办事儿,我帮你办事儿。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次是“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就是人情往来,请客送礼。关系网越密切,这方面的事情就越多。这叫礼尚往来,你给我面子,我给你面子。
其四是“亲戚朋友”拜访问候等等。
其五是“读八股,求举科”。
这几乎就是封建“士子”们的全部生活内容。
搞这些干什么呢?为什么要早晚问候?为什么要广交天下?因为要“沽名钓誉”,即捞取一个好名声。孝道和知礼,就是最好的名声。为什么要交朋友,还要读书,搞科举?因为要当官,要巧取豪夺,要当“国贼禄鬼”。这几乎就是封建“士子”们的全部生活目的。
所谓士子,一开始特指豪门士族,文臣武将,整个士大夫阶层和他们的子弟。后来因为寒门的读书人也能进入统治层,所以,士子扩展到了学子、读书人。再后来,统治阶级的意志被扩展到一切年轻人了,士子开始包含一切追求向上爬的年轻人。
为什么宝玉讨厌读书?因为那些书实际上就是“无故生事,立言竖辞,原为导后世”,即让年轻人学会爬,变成会“爬”的浊物。特别是那些解读者,注解《四书五经》的人,都是这样不停“修”改之后,把“正”修没了,改到邪路上去了,把原本教人向上的东西,改成了教人跪,教人爬,教人骗,教人盗,教人做鬼的道路上去了。
我跟诸位说,凡一个学说,比如儒释道马列等等,才始的时候,都是具有很强的向上力量的。统治阶级如何利用人们对这些学说的向往的呢?那就是借其形式,篡改其思想,以达到为己所用的目的,以达到迷惑和混淆人们试听的目的。正如把英雄的雕像竖立起来,却把他们的思想阉割,甚至把统治者自己那些龌龊卑鄙的的思想安到英雄的头上,以迷惑大众,这也算是统治者的一种借尸还魂的欺骗术了。
他们还会玩另一种把戏,那就是移花接木,譬如《西游记》,《三国演义》,《水浒传》,《红楼梦》,之所以能得到宣传,原因都是统治者将其中最积极的战斗力量转移到他们需要的地方了。变成了大圣投降,阿斗投降,水浒投降,宝玉投降,总之,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编纂,涂改,欺骗以达到其削弱社会与人民的向上性,以维持他们自己的高高在上之权位的终极目的。甚至“琼闺绣阁中亦染此风”,可见其毒,是无孔不入的!
一面劝你“立身扬名”,一面让你“俯首称臣”。
一面劝你“升官发财”,一面让你“投降屈膝”。
一面劝你“光宗耀祖”,一面让你“孝子贤孙”。
嗨,好一套“伟大的梦想”,“美好的生活”,“无限的未来”,逼着所有人,如此这般,“闲消日月”,“为老板充役”。
这是什么伟大梦想,美好生活,无限未来?如果说是,那这一定是猪的梦想,狗的生活,鸡的未来。
为何宝玉“却每每甘心为诸丫鬟充役”?因为他觉得,只有这种劳动,才不是被迫的劳动,才是他心甘情愿的劳动,才是自由的劳动,才是最快乐的劳动。丫鬟们为他劳动,他就为丫鬟们劳动,这才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劳动,这才是最伟大的劳动,最幸福的劳动。
为钱,为资本,为资本家,被逼,被迫,被剥夺的劳动,就是最不幸的劳动,最痛苦的劳动,也因此应该成为被反抗,被推翻的劳动!宝玉就是反抗这样的劳动——非人的劳动。
今天读了一篇文章《从小叶丹身上,我看到了红军可怕的力量》,作者一棵青木,作者写到:小叶丹临死的时候交代妻子一句话,透露了红军可怕的地方,“只有共产党、红军把我们彝人当人看”。小叶丹认为这是红军最不同的地方,这是红军最可信的地方。实际上,小叶丹话没说完整,红军不仅是把彝人当人看,而是把一切被压迫和剥削的人,当人看。这才是红军能一往无前的力量源泉。
同学们,“把人当人看”,你们看,无穷的力量,竟然来自这么简单几个字。
可是,回到题首,一个人究竟应该怎样活着?或者说,什么才叫做“人”呢?
你们愿意像封建“士子”那样被封建礼教束缚而活着吗?
你们愿意像资本家那样被资本束缚而活着吗?
你们愿意被封建压迫和资本剥削而活着吗?
我不知道你们的答案,就我而言,我渴望推翻在我头上的压迫和剥削,我希望站直了,我希望自由的劳动,自由的生活,自由的思考,自由的创造。我认为,这差不多才好像有点人的样子了。
你心中的人样,又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