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解

注:本文选改自金光亮教授著作《黄帝医道》,转载请注明出处。

肖相如按:金光亮教授和我既是湖北中医学院研究生时的同学,又是北京中医药大学的同事。

在湖北中医学院时,他是《金匮》专业,我是《伤寒》专业,其实也就是一个专业的两个方向。他的导师田玉美教授也是我的老师,而且还是同乡,田玉美教授和我的父亲关系也很好。

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他教《内经》,我教《伤寒论》。在我的心目中,现在的中医界,能读懂《内经》的人都不多,更别说教《内经》了,所以我对教《内经》的老师特别尊敬。

金光亮教授是为数不多的,能在浮躁的环境中静下心来做学问的人,并且功底深厚。

从今天开始,我们将陆续分享金光亮教授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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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问·脏气法时论》有“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之说。此“燥”并非普通外来的燥邪,因为外燥伤人,主要伤肺,且其治当以辛散而配以甘润,这里却说“急食辛以润之”。

那么,肾所苦之燥为何?辛味又如何能“润之”?

 一 

后世注家对此句多从辛味及腠理与肺的关系来解。

如王冰注:“辛性津润也。然腠理开,津液达,则肺气下流,肾与肺通,故云通气也。”

吴崑、张介宾等也遵此说,认为辛入肺,能宣肺而使腠理开泄、津液通达,随肺气下降至肾达到“润之”,即使肾润泽而不燥的目的。

此说中“辛性津润”的依据不明,亦未对“燥”的性质加以说明,而且从辛入肺作解,似也与临床实际相距较远。

就腠理而言,《金匮要略》说:“腠者,是三焦通会元真之处,为血气所注;理者,是皮肤脏腑之纹理也”。这说明“腠理”不仅存在于肺所主的皮肤,也存在于内在脏腑之中。

因此,这里“开腠理”的作用,未必是作用于肺,也就不必以“辛入肺”的五行结构来解释。

 二 

联系后文的“开腠理,致津液,通气也”,可知“辛”能“开腠理”、“通气”,这仍是辛散、辛行的基本作用。

由此可知,辛之所以能“润之”,其关键在于“致津液”,也就是使津液正常运行。换言之,润并非辛味的直接作用,而是由其开发腠理、通行气机,使津液正常输布而产生的间接作用。

由此也可反证,肾所苦之“燥”,当属津液不能正常输布所生之“燥”。

其本质并非津液亏虚,而是津液输布失常,使身体某些部位(常在下焦)津液停聚,不能布散到另一些部位(多为上焦);其治疗也不能养阴生津以润燥,而是应助其气化、开其通路,以输布津液。

津液的输布,根源于肾的气化。若肾气不足,不能化气行水,影响膀胱,一方面则在下焦出现小便不利,甚至水肿等症状;另一方面又常在上焦表现出口燥咽干、烦渴而不欲饮水,或饮水即吐等“燥”象。

此时的治疗,确需用辛味之药如桂枝、肉桂、附子等以助肾的气化。

如《金匮要略》以肾气丸治消渴病“以饮一斗,小便一斗”;

栝蒌瞿麦丸治疗“小便不利”而“其人若渴(苦渴)”;

《伤寒论》以五苓散治“消渴”(71条)、“烦渴”(72条)、“渴欲饮水,水入则吐”(74条)等,均是立足于恢复肾与膀胱的气化功能,使腠理开发,气机通畅,津液输布,则燥象自除。

 三 

关于燥的病机,清·尤怡曾说:“孰知不藏精之人,肾中阳气不鼓,津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见。才用附子助阳,则阴精上交于阳位,如釜底加薪,则釜中之气水上腾,而润泽有立至者。……盖阴凝之枯燥,与阴竭之枯燥,霄壤悬殊,万一误投,死生立判,不可不细审也”。

尤氏将燥分为“阴凝之枯燥”和“阴竭之枯燥”两类。

后者即普通的“燥”,乃体内津液的绝对不足。“肾苦燥”之“燥”则属前者,由阴凝而阳气不化,使津液停聚而不能输布于其他部位所致,是某些部位津液的相对不足。

后至清末,张聿青提出“假燥”的概念。

其云:“所以然者,都由积阻于下,湿郁于上,清气不能上行,则虽有清津,无从流布,所以愈燥则愈饮,愈饮而更燥”、“以燥治燥,津液果回,其为气湿郁遏,清津无以上供”。

尽管《内经》的“肾苦燥”与张氏之“假燥”的具体机理有所不同,但在津液不能正常输布这一基本机理上是一致的,“肾苦燥”之燥实可归于“假燥”的范畴。

 四 

总之,“辛以润之”由《内经》首倡,并由张仲景首用于临床;“假燥”概念,虽由清末张聿青明确提出,但其源则在《内经》。

现代人们多知虚实寒热有假象,而不知燥也有假象,这势必影响到临床的辨证论治。

鲁兆麟教授曾撰文谈及辛温治燥的理论与临床应用,也证明这一理论的临床意义,值得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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