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的爸爸没了,我必须去送吗?
农村人情重,
时间也相对自由,
或许其他妯娌,
是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两肋插刀的。
文/婉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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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一个月,两口子你侬我侬。新婚夫妻的甜蜜,也终于溢出一些来。
二人都不擅长做饭,但为着“过日子”三个字儿,还是偶尔会逛一逛菜市场,回家来煎煮炖炒忙上一通。然后再相对而坐,把这些不算美味的饭菜一一咽下。
不过也有小摩擦。
那天是个周末,夫妻俩睡到自然醒,挽着手晃晃悠悠去了菜市场。
沈砚君的意思,是只买今天的三餐所需,无论肉还是菜,都必须选择最新鲜最优质的。至于价钱,那不是首要考虑因素。
但许平只同意一半。
他也不在乎价钱,但他必须囤满冰箱,排骨论扇买、苹果也得成箱往家扛。
沈砚君看得目瞪口呆。
“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这些东西,怕是得吃一个月。”
“那就一个月咯,我喜欢看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打开一看,哇,日子过得好富足。”
许平肩上扛着、手里拎着、脸上笑着,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心满意足的状态来。
沈砚君语塞,忍不住叨叨了几句:“菜市场又不远,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冰箱虽然能保鲜,但怎么也比不上新鲜的吧?我妈当了一辈子护士,还考过营养师,她不主张囤肉囤菜。”
“你妈是你妈,我是我。”
回复忽然冷硬起来。
许平大跨步向前,故意不等落在后头的沈砚君。沈砚君也觉得他不可理喻,暗暗生了些闷气,不愿主动开口去喊。
到了家,四只手同时开始忙活,虽然不说话,但配合也算默契。许平剁排骨,沈砚君就默契地给土豆去皮。
不过,她下手没个准,一刀下去,那小土豆就没了一大半。
许平哈哈一声笑出来:“算了算了,我来吧。”
饱餐一顿躺进被窝,许平望着天花板,这才缓缓开口道:“我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去赶集,什么都想买、什么都想吃,可磨了半天,也只得一个糖包子吃。”
“因为,因为钱不够吗?”
沈砚君把声音放轻了些,语气也有些小心翼翼,唯恐会伤了许平的自尊心。
谁料,他竟痛痛快快承认了:“对啊,就是因为没钱。那时我就在心里发誓,等长大了挣钱了,一定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买多少就买多少!这样子,我心里才舒服。你能理解吗?”
沈砚君当然不能理解。
活到近30岁,她从未为物质发过愁。
尤其是吃的。
娘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在吃食上,从不曾委屈女儿。记得当年M记刚刚开张,父亲就挑了个时间,带着女儿大快朵颐。
哪怕那是母亲口中的垃圾食品,父亲也允许她随心所欲地点炸鸡喝可乐,吃到高兴为止。
“女儿,你要记住,赚钱就是为了花。否则,钱就失去了它的价值。我们吃东西,一是填饱肚子,二是为了快乐。”
那时候,沈砚君似懂非懂,只啃着鸡腿点了头。
如今细想,那些听不懂的话,都顺着耳朵进入心间,成为血肉的一部分。直到今天,也悄无声息影响着她。
但她失去了劝说丈夫的兴趣。
或许,他也能从买一大扇排骨中,得到属于他的那份快乐。所以只“嗯”一声道:“行,听你的。恐怕我们还得换个冰箱,大一点,保鲜功能再好一点。”
许平这才开心起来:“老婆,谢谢你。”
“不客气。”
沈砚君应了一声,忽然又有些莫名心酸,“你小时候,一定吃过很多苦吧?”
许平却答非所问:“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这个问题,沈砚君从未认真思索过。
“喜欢”这个词,用在相亲场合难免奢侈。当时她一心一意打量的,不过是许平的外在条件,比如学历和薪水,身高和五官;而自己呈现给他的,想必也是相应的硬性条件。
就在她埋头思索时,许平却已经将答案说出来了。
“你有悲悯之心。”
“是吗?”
答案在意料之外,沈砚君有点懵,“何以见得?”
许平将身子挪过来些,同时也拉起了沈砚君的右手:“你看得见别人的不容易,比如我的,甚至是于翠巧的。哪怕她对你不敬,一开始就在刻意为难你。”
沈砚君笑起来:“那我得给你打个预防针,我没你想得那么好。悲悯大概是有一点吧,但我不是个怂包,触及底线,我肯定会反抗。而且……”
她的声音低了些:“而且我不会太迁就你的家人,我们有我们的生活,我不希望被太多因素干扰。如果有一天,你家的事情和我的事情发生冲突,我会选择后者。丑话说在前,我们都要做到心里有数。”
许平依然是笑:“你这性格太冷了。不过呢,丑话说在前也有好处,能让人做好心理准备,不产生太多期待。所以,也不会特别失望”
当时,夫妻俩闲闲聊着天,只将这些话当作未来的生活规则。
谁料这所谓的“未来”,竟很快就到了。
那天,沈砚君正为报表忙得焦头烂额。
人事变动就在眼前,她不敢掉以轻心。任何一件细微的工作,都打着十二万分精神,满脑子里充斥着的,也都是数字。
于翠巧的电话,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来的。
她拖着哭腔:“大嫂,这次你得帮帮我,无论如何都要帮帮我!”
“翠巧,怎么了?”
沈砚君将手机夹在脖颈与肩膀之间,双手在翻一份文件,“出什么事儿了?你慢慢说。”
说话间,文件找到了。她将手机换到左手上,眼睛紧盯着电脑屏幕,右手已经拿起鼠标,耳朵凑在听筒上,心却淹在一堆数字里。
于翠巧嚎哭起来:“我爸没了,他被车撞了……抢救无效,呜呜呜呜……”
我爸?
沈砚君一个激灵,手机差点甩出去。她立刻将自己从电脑屏幕中拔出来,慌忙问了一声:“你通知许平了吗?”
谁料于翠巧抽噎一声:“不是我公公,是我爸,我爸。”
她重复了两遍,重音落在那个“爸”字上。沈砚君松了一口气,眼睛和心又沉进了数字堆。
她没见过于翠巧的爸爸,谈不上什么感情,所以只程序化地安慰几句,说了些“节哀顺变”之类的套话。她甚至盼着赶紧结束这通电话,好尽快将工作赶出来。
可于翠巧提出了要求:“大嫂,你和大哥能回来一趟吗?一方面是送送我爸,另一方面,是赔偿金方面。我想着,让你和我大哥去谈一谈,你们毕竟是见过世面,会说话,也更能耐些……”
她絮絮叨叨说着,沈砚君倒抽一口冷气。
作为一个有工作的人,她怎么能随意走开呢?更何况,死者是一个素昧平生之人。妯娌的父亲,她觉得很遥远。
当然,不是说冷酷心肠毫不为所动。
若时间宽裕,去一趟无可厚非,还得送一个厚厚的红包,以慰妯娌的失父之悲。
可问题是,她忙得不可开交,且处于重要考核期。为一个远亲走开乃至丧失机会,她认为不值得。
想到此处,干脆直截了当道:“翠巧,我很抱歉,我这边走不开。叔叔的事情,确实很遗憾。这样吧,你问问许平,看他能不能抽出空来?”
那头沉默着。
半晌没吭声。
似乎又在酝酿一场风暴。
沈砚君苦笑。农村人情重,时间也相对自由,或许其他妯娌,是能够在这种情况下两肋插刀的。
但自己不行。
-作者-
婉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