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清【小说】哑巴传奇 （连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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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传奇 （连载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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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华清（湖北利川）

第九章 真情难却

天气渐近温和，抹去夏日的烦躁，终于可以看到蓝蓝的秋水、清幽的山润、沉甸甸的穗子和金灿灿的野菊花……

微风吹来，柳枝摇曳，随着轻微的“沙沙”声响起，数片暗黄的柳叶，如翩翩起舞的彩蝶，轻轻飘落，落在井边、草丛里、阿菊枯黄的头发上。

她一如既往地背靠水井坐在地上，捧着书本，聚精会神地晨读。她崇拜夏洛蒂·勃朗特神级般的女作家，她佩服保尔·柯察金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她喜欢《海底两万里》栩栩如生的人物刻画和惊险曲折的故事情节……不过眼下，她读得最多的是口才和销售方面的书籍，特别是戴尔?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至少读了三遍，因为她想做一名销售员。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2010年11月7日，农历十月初二），迎来阿菊第35个生日。她晨读完毕，便给麦惠英和李素琴打电话来家中做客，然后随便吃了一点早餐，就带着程程去菜市场买菜。

还是那块空地——阿菊曾经摆流动摊的地方，只见麦惠英守着满满一车水果，时而左顾右盼，时而摸摸车里的水果，但她红肿的双眼，始终不离开过往的行人。

阿菊走近一看，麦惠英睡眼惺忪，“呵欠”连连，满脸困倦，正如她过去摆摊的每一个清晨的模样——狼狈不堪。阿菊十分心疼，紧紧握住她冰凉的双手，柔声说：“英姐，今天是我生日，去我家吃饭吧。我们的漂亮妹妹，素琴等会儿就到了。”麦惠英点头回道：“好。一会儿就去。”说着，她沮丧地摇了摇头，“哎，你去工厂上班了，我很高兴，摆流动摊真不是人干的事，又苦又累，还担惊受怕。这些天来，我一直想着周队长的话，可我还在摆流动摊，真有点儿对不起他。这到底怎么办啊？”

阿菊仔细看了看麦惠英，发现她两鬓更加斑白，面容愈发憔悴，仅数天没见，却苍老不少！阿菊不禁想起自己摆流动摊的情景，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酷夏寒冬，始终站在三轮车一旁，眼巴巴地望着行人，心里不停地“嘀咕”着：快来买啊，买一点少点……此时的麦惠英，心情又何尝不是如此？想到此，阿菊心里涌起无限感伤，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捋开那一缕挡在麦惠英眼角的花白头发。麦惠英感到一丝特有的温存沿额头直涌心扉，立即抓住那只骨瘦的手，噙着泪说：“你去买菜吧，别耽误时间了。”阿菊缩回手，掏出纸币擦了擦麦惠英湿润的眼角，轻声说：“英姐，一定要去啊！”“一定去。”麦惠英点头回道。

阿菊转过身来，正准备走，岂知懂事的程程掏出一小盒纸巾递到麦惠英手中后，还用成人的话劝道：“阿姨，百善孝为先，您应该放下手中的活儿，让您儿子、儿媳去做，他们有义务赡养您。”麦英惠一惊，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呆呆地看着这个五年级的学生。

阿菊回到家，四位老人正在打扫卫生，李素琴正帮忙清理灶台，小屋显得特别温馨……

阿菊走进卧室，换了一件灰旧的长袖衬衫，系上黑色的围裙，一边走一边挽袖子，走到水缸前舀了半盆水，“刷刷刷”开始洗菜。

过了一小时，麦惠英骑着三轮车驶到院坝，一个急刹车，猛地跳下，提起两大袋水果快步走进小屋。阿菊一看，立即迎上去，说：“英姐，你不应该拿水果来。我现在有工资了，钱比你来得容易，还是放回三轮车吧。”麦惠英一边窜向小屋一边说：“阿菊，今天是你生日，我总不可能空着手来吧？”素琴立即从灶台边走过来，眨着大眼睛说：“英姐，我是空着手来的，那我现在回去好了。”阿菊和麦惠英同时笑起来。

四位老人见插不上手，便回到自己的家里搬了两条长凳坐到屋檐下，然后哼起粤曲来。

三姐妹十分忙碌，不停地穿梭于灶台边、煤气灶旁和水缸前。很快，小屋弥漫着浓郁的菜香。

当最后一道菜起锅时，院坝响起了汽笛声和嘈杂声，紧接着传来歌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三姐妹急忙跑出小屋，只见刘小河端着一个蛋糕，后面跟着三十多位员工，面带微笑，一边唱歌一边朝小屋走来。

阿菊迎上去，惊奇地问道：“刘主管，这是干什么啊？”

刘小河停止唱歌，大家也跟着停下来，院坝变得和先前一样安静。

“阿菊，今天是你生日啊！”刘河面带微笑，很温和地看着阿菊。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阿菊有点惊慌失措的样子。

“呵呵！这个嘛——”刘小河转了一下眼珠，“当你踏入我包装车间的第一天，我就到人事部查看了你的《入职表》，自然知道你的生日。这些天来，你不辞劳苦，事事当先，总挑重活儿做，不仅如此，你聪明过人，经常出谋划策。为此，我们的劳动效率提高了至少15%。这主要的功劳应归功于你。同事们借你生日之机，特来表达谢意！”

阿菊沉下脸，打断刘小河的话：“刘主管，我是一个员工，做了我该做的，什么功劳不功劳的。你真不应该劳师动众，难得一个星期天，为什么不让人家休息？”

“哈哈哈，阿菊，实话讲，我们都是自愿来的。”站在马大哈旁边的一个男员工大声说。

“不过嘛，刘主管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白人都知道，他喜欢上你啦，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啊！”一位四十出头、来自江西的管理员（第一组组长）说。

“你们……”阿菊羞红了脸，跺了跺脚，咬着嘴皮，“你们快回去吧。”

“我们是要回去，而且很快。不过嘛，你的小河哥哥就不一样啰，他朝思暮想，终于盼到这么宝贵的一天假期（大多时间加班），你总得让他进屋吧。”一位三十七八岁的女性笑着说。

“不行，大家都一样。”阿菊虽然语气生硬，可她语言充满温情。

又一位员工拉开嗓门说：“阿菊，我差点忘了，你和刘主管结成百年好合那天，要记得提前通知我。我这人其它不会，就会说四言八句，要不来点：祝梁顺菊和刘小河佳偶天成，永结同心。届时，请我来铺床，明年添个状元郎；大红枣子撒几把，早生贵子早得力……”

“天啦，你们好坏！刘主管，快带同事们回去，屋小没法留你们吃中饭。”阿菊说完，立即转身跑回小屋。

素琴上前接过蛋糕，笑道：“刘主管好眼力。”

刘主管看着阿菊的背影，大声说：“我会等你，一辈子！”说完，他向员工们一挥手，随即走到车旁，看了看小屋，便钻进了小车。

席间，程程的大奶奶凑近三奶奶耳根处“嘀咕”了一下，然后转向阿菊，窝着嘴缓慢地说：“菊子，你是我们王家的好媳妇，我们早把你当闺女儿看。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了，也该成个'家’了。刚才来那个小伙子……”

“程程，到外面吃饭，妈妈有事要说。”王忆程嗯了一声，端起盛满菜的碗刚跑出门，阿菊便说：“伯母，我不会再找了。这些年虽然过得不容易，可也挺过来了。我现在不摆流动摊了，有了固定的工作，一早一晚努力学习，过得很充实，也很快乐。我的余生有工作、书本，有电脑中海洋一般的知识，特别是我的宝贝儿子，我真的心满意足了。”说完，她拿起公筷给每人夹菜。

素琴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菊姐，你的人格无可厚非，你有太多的优点，所以我和惠英姐才从心底里佩服你。但是，长时间的孤独就像魔鬼缠身——既难熬又痛苦。你是应该再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了。同事都知道，刘小河人品好，离婚也有七八年了，如果你俩组成一个家，肯定很幸福。”

“我真的不想再找男人。你说的孤独，会因人而异。对于我来讲，工作、书本、学习就是最好的伴侣。如果真有男人闯进我的生活空间，反而会搅乱我的生活规律。相信你也明白，我要的不是男女之间的幸福，而是一种通过自身努力实现价值的幸福。”阿菊说话时，脸色平静，语气坚定，说完后又用公筷夹了一大块“水煮鱼片”放到素琴的碗中。

“我想——”

“英姐，你又想什么啊？吃菜吃菜。”

“阿菊，听我说嘛，英姐是一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我也知道老来伴的道理（人到老，有了伴侣才不孤独）。你应该找个能过生活的人。刚才我仔细看了看那个小伙子，真的不错。你还是考虑一下吧。”

“是啊。我和英姐都希望你早点成家。”

“菊子，看得出来，你的姐妹真心关心你，听她们的没错。”王书才说着站起来，摸了摸嘴角，“吃饱了，我们得回去了。”

另外三位老人也相继站起，阿菊立即上前搀扶起程程的大奶奶，然后缓缓地走出了小屋。当她松开手时，王书才摇晃着身子返回来，乐呵呵地扶着程程的大奶奶。四人走出三五步，同时哼唱粤剧《凤阁恩仇未了情》：“痴心化梦幻，耳畔听风雪声，愁梦散。情无限，人自痛伤惜别，珠泪向檀郎泛。何日再会呀，永不复还，万里关山，那孤雁，长记在我心间，相思两地梦更难……”

那凄婉的歌声，如冰凉的一盆水，从阿菊头顶泼下，不禁身子一抖：莫非风烛残年的老人，真离不开一位促膝谈心的老伴儿？否则就如素琴所说：“长时间的孤独就像魔鬼缠身——既难熬又痛苦。”她望了望远处黑黝黝的山脊，似乎于，刘小河就站在山脚下的一簇枯黄的杂草边，正痴痴地朝着小屋张望……

编审：赵志云

作

           

者

           

简

           

介

作者：秦华清，湖北利川人。曾在《恩施日报》《中国作家网》等报刊网站发表过多篇散文，著有长篇小说《红粉战刀》《红尘守望》。

温

           

馨

           

提

           

示

作者近期作品：秦华清【小说】哑巴传奇 （连载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