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老
一
记得很小的时候看电视里采访“花儿乐队”的大张伟，主持人问大老师：“你最不能忍的是什么样的人？”大老师直言不讳地说：“我最不能忍的是那种留着地中海发型扛着大肚子油腻腻的大叔。”当时一身杀马特造型的大老师，满脸胶原蛋白周身洋溢着荷尔蒙。
那是我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关于老的描述：地中海发型，大肚子，油腻腻。
印象很深刻：老，真是可怕可憎可怜啊，还好当时我年轻，才十几岁，觉得自己是“青青河边草，青春永不老”。
19岁的时候，我去一家单位实习，带我的是一位刚刚30岁的姐姐，当时她已是一个4岁孩子的妈。
第一次见面，她穿着一件非常简单的碎花裙，头发随意地扎个低马尾，有点温和，有点冷淡。和她说话的时候，我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恭敬里带着几分好奇：哦，30岁的女人原来长这样。
我回去跟我的几个女同学一说带我的人是个30岁左右的姐姐，她们把眼睛睁大，不屑地说：“啊？！老女人啊！没劲。”
那是我出了学校认识的第一个30岁的人，背后和人说起来都称呼为她“老女人”。（现在想来还想给自己掌嘴5分钟，因为“老女人”雅慧姐为人超级好，求姐姐原谅。）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有一段写青春的文字：那一天我21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再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年少懵懂的时候大概都这样吧，觉得比自己大几岁的人都是老帮菜，惨不忍睹。更有趣的是，少年觉得自己会永远年轻，永远不会老成那个岁数，30岁以后的人生压根不算人生。
二
未老先衰，是我们这些“伪老年”的通病，年轻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老灵魂。
“我都25岁了，人生过半，被黄土埋半截了，好悲愤啊。”刚刚过完生日的一位朋友如是说，生日聚会瞬间变成了人生追思会。在坐的我们面面相觑，心里都知道：25岁是人生最后一个生日，以后再过就是悲凉，不过生日是对一个26岁老年人的最大尊重。
当1988年出生的女士在新闻标题里被描述为“中年妇女”；当华为清退34岁以上的老员工；当正值壮年的44岁某互联网创始人猝死在地铁；当黑豹乐队的鼓手赵明义被感叹：当年铁汉一般的男人，如今端着保温杯；当有人提醒你1997年不是10年前，而是20年前。
所有这些新闻和旧闻，无不刺激和提醒你一件事：“你老了。”虽然你可能也就三四十岁，但是好像历经了沧海桑田。
我们这些“老年人”分两种：一种人是老人精，特别清楚自己要什么，特别清楚怎么能达到目的，活得精致又利己，是大家眼中的人生赢家，棒棒的；另外一种是屌丝，又忙又穷，又穷又忙，不管做出多少努力，结果都是死循环。（举手报告：本人是后者，如假包换24k纯屌丝）
这两种人有一点是一样的：活得老气横秋。不信，你可以数数你的周围，有几个人的眼睛里是闪着小星星的？生活的烦恼太多，让人焦虑的事儿太多，活着的激情在小学毕业之前都耗尽在作业里了。
有一次开会，一位80后的姐姐发言，结束的时候她说：“你们愿意听我讲话是因为我说的有用，不然你们谁有耐心听我这个老女人在这叨逼叨啊，对不对，哈哈哈。”在场的90后们瞬间觉得这个老女人很有自知之明，又敬佩三分。
年龄，不再只是是女人的雷区， 已是全人类的雷区。在中年大叔们的心里，觉得自己还是那个25岁的生猛小伙子，可是工作中更加生猛的年轻人，一拨一拨地碾压老男人们的自尊。职场提供给35岁以上的未成功人士的职位不多了，提供给成功人士的职位更不多了。
焦虑，被时代裹挟着身不由己的焦虑，谁能逃脱呢？身后是时代的车轮，不跑就会被碾压淘汰；努力爬上时代的列车需要两把刷子，并且座位有限需要拼命；你说我就不跑，我就不爬，我就站着旁观，行不行？行啊，可是时代的列车来了，谁敢站着不动做旁观者呢？
不求带，就够带啊。
三
比起未老先衰，未富先老，好像更不幸。小品《不差钱》里面一段台词：世界最悲哀的事莫过于：人活着，钱没了！
我们的确不富有，很多人以实现财富自由为人生梦想，但是财务自由本身就是个伪命题。欲望是个黑洞，多少钱都填不满，哪里会有财务自由？！
前几天遇到一道有意思的题：“如果你有无限的时间和金钱，你会做什么？”我当时一怔，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时间自由和财务自由么？冷静了一下，我的理智让我看到前面的两个字“如果”，所以，这道题的答案就留给各位尽情yy吧。
如今，我们稀罕的是“月入五万的西二旗人教你如何活得像月薪五千”，因为我们大多数人更擅长的是“月入五千教你如何活得像月薪五万”。
有钱没钱，都要回家过年。经过半辈子的折腾，我们未必会变富，但是我们终将会变老。岁月的杀猪刀可以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但是也可以在灵魂上雕刻奇迹。
恐惧、忧虑、缺乏自信才会使人真正衰老和萎靡。没有人仅仅因为时光的流逝而变得衰老，只是随着理想的毁灭，人类才出现了老人。不是三十而老，是随时可老。想老，十八岁也是八十岁，不想老，你出门归来都是少年。人生苦短，无梦难活。
有一次，我和朋友在北京的五道营胡同瞎逛，突然一位满头白发却扎着马尾的老太太从我们眼前飘过，看年纪应该有七十岁了，但是她腰杆挺直，健步向前，英姿飒爽。我当时看呆了，兴奋滴指着老太太对我的朋友说：“等我老了，也要变成那样的老太太！”哈哈哈，立此帖为证吧。
最后，还是王小波的一段文，祝你永远生猛：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槌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