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文:奶 奶
不遗余力地去做你热爱的事情,别总为一些零碎的声音而去质疑自己。你很好,会越来越好。请坚定不移!
我奶奶是邵东市仙槎桥马元黄家人,光绪32年出生。我们兄妹均为奶奶带大,对于奶奶,我们感情颇深。奶奶离去后,她的音容笑貌总是犹如昨日,多年来,总想写点文字以为怀念。
奶 奶
冒文
我看到奶奶最早的容颜,是她在五十年代为了身后事所拍的一张黑白照片,那时还没有吃人民公社,奶奶的脸庞饱满,慈眉善目,想来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俊秀,是一位典型的中国式良家妇女。小时候常听奶奶念叨她的前夫,据奶奶说,前夫是位革命进步人士,婚后不久,前夫就到外地搞革命去了,后来就传来前夫殁了的消息。解放后,亲戚中有人提议查一下其身份,那时,县上也经常有人来找奶奶调查了解情况,奶奶也讲不出个一二。后来我才知道革命志士所做的事是不会对妻子家人说的,也不会使用真名实姓,后来这件事终因缺少有力的物证而不了了之,唯一的相片和证件也在走日本那年被弄丢了,这也就成了奶奶最大的遗憾。关于奶奶的前夫是什么人倒不重要了,但有两件事,倒是印象深刻:一是清朝光绪年间出生的奶奶居然没有被缠成小脚(我外婆就是小脚);二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奶奶,居然能大段背下孙中山先生的总理遗嘱,后来我才知道那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须努力”的名言便出于此。我想一定是前夫向她灌输了进步思想。奶奶后来嫁给了我爷爷,生下了我父亲这唯一一个儿子。在我父亲6岁那年,爷爷又暴病而殁,于是奶奶的全部希望就是在那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将我父亲拉扯成人。再后,就有了我们这一大家子七口人。
除了害怕奶奶,我们更多地是敬佩奶奶。因为在那个清苦的年代里,奶奶总是想尽办法多挣一分钱贴补家用。每当日落西山,奶奶便牵着我的小手,赶到蔬菜门市部(那时没有菜市场),将那些个茄子、辣椒、豆角买回来,然后就看见奶奶不停的洗、晒、揉、搓,特别是放了盐之后再去揉,奶奶手上的冻疮便张开了大口,血红血红的,奶奶便撕块医用胶布贴上,又揉,夜阑人静,便看到奶奶凑到昏暗的油灯上,拿跟乌黑的小棒棒(羊角刺分泌的一种油脂做成的),在灯火上烤溶化了,趁热涂在手上那裂开的口子上,每涂一次,奶奶总是发出痛叫声,憔悴的脸上皱纹挤在一起。奶奶说,这样可以治冻疮。那时,我真是心痛极了,但又无能为力。明明那样痛,奶奶为什么还要涂呢?后来从影视中看到那些个江湖好汉们治刀伤,也是从火中抽出红红的木炭,在伤口上一烫,伴随着一缕青烟,肌肉便发出吱吱的响声,据说可以用来消毒,伤口可以结疤。我才知道奶奶有多么的坚强、多么的可敬。
经历过种种的辛劳、种种痛苦之后,奶奶就做成了一坛坛喷香美味的茄子菜、豆角子、剁辣椒、黑豆豉辣椒,猪肠皮子。不时看到有附近机关伙房里的大师傅来买坛子菜。每当奶奶用她那双贴着白色胶布和黑色油膏的手数着几张零星纸币时,脸上便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我想她是记不得手上那些龇牙咧嘴的口子里所渗出的殷红的鲜血了,记不得她在油灯下咧嘴皱眉所发出的疼痛喊叫声了。
我们的户口不在队里,自然也分不到土,奶奶便在屋前些小的地边上栽上几棵丝瓜苗,或种上几棵辣椒树,喂几只鸡,狭小的屋子里养几只白白胖胖的兔子,满地都是一粒一粒的兔子粪,人兔共处一室,只是为了有兔子肉吃,其它的讲究,倒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从小身体不大好,奶奶也就有了偏心的理由,煮米饭等水开了时,奶奶便从鼎锅里滗出一碗米汤,然后敲一个鸡蛋进去,用筷子搅和了之后给我吃,说这样补身体,好用功读书,多识几个字。
七十年代中期,奶奶已经七十多岁了,她居然凭借着那硬朗的身板,还在街道居委会办的一个厂子里,用她那双苍老的手,糊了好几年水泥袋子,每个月居然也能挣个二、三十元钱。那个年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家里有七张嘴要吃,我们四姊妹还在学堂里念书,父母的工资收入微薄,父亲想买块手表都是一件挺难的事。
我们就这样在对奶奶的畏惧、钦佩、亲切和依赖中长大了。等到我们姊妹四个都参加工作成家立业的时候,奶奶已经长眠在我们工作、生活的这座城市附近的青山上了。好在奶奶能俯看到我们这座城市,能看到我们成长,能看到我们进步。
奶奶,我们常常在梦中见到你呢!
【作者简介】冒文,一九五六年出生,湖南邵东两市塘人。一九七九年随母迁入娄底,当年底入职中国人民银行,一九八五年人行分家进入中国工商银行,任美工。一九九六年始在办公室从事政务工作。一生嗜好书画、摄影、文学、诗词、楹联、灯谜。二OO二年加入湖南省书法家协会,曾忝列娄底市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娄星区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已退)。书历曾载入《中国美术书法界名人名作博览》及《世界当代书画篆刻家大辞典》等。涉猎广泛,一事无成。戏文、诗词也只偶尔为之,不入方家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