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站在高高的山岗上(组诗)

站在高高的山岗上

(组诗)

李子

前言：2019年6月底，我回邵东中乡省亲，历时二十天，权以组诗记之……

站在高高的山岗上

一只鸟，站在枝头歌唱

风吹过稻田，吹过菜地，吹过河滩

落在茂密的竹林里

这个时候，阳光正好照过来

天宇广阔，山岗静谧

山下袅袅娜娜升腾的炊烟

像一条舞动的飘带

而躺在暖坡上的父亲和故人

依然不言不语

这是我魂牵梦萦的故乡

山岗是一张永不褪色的脸

在这样一个静止的时光里

我像一只赴火的飞蛾

深夜无法入眠

夜已深，蛙鸣声声

身下临时搭建的钢丝床

吱吱嘎嘎地发出声响

仿如一曲唱腔暗哑的民谣

深夜无法入眠

一些丢失的事物忽然降临

在浑沌的思想里跑进跑出

包括父亲，慈祥的笑脸

白天，我拚命地干活

给装修的师傅打下手

门前屋后挖深深的树坑

在不眠的夜色里种植星光

一片树叶落在掌心

刚好伸出手

一片落叶飘进掌心

枯黄，轻，脉络分明

这穿越了风雨的箭矢

一定完成了前世的夙愿

选择这样一个宁静的黄昏

飘落

像我此刻居住的乡村

没落时的一声轻轻的叹息

深夜，走在乡间小路上

小虫啁啾，夜幽深

三两盏或远或近的灯火

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一扇“吱呀”一声半开的门

深夜，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最容易接近流动的水声

当乡邻喊出我的乳名

游历经年的魂灵得到安顿

经过头顶的星月

有深入骨髓的映像

那些夜色里发亮的事物

轻拍或者洗劫我羸弱的薄衫

路旁总有斜穿而出的荆棘

抚着一块布满苔藓的青石

我的心情湿漉漉地

有许多幸福和无法抹去的泪光

蒸水河畔

我忽然感到悲伤

你不该把我当作一个过客

我和你一样

跋山涉水，走了很远的路

此刻有很复杂的心情

从江南到塞北，从燕山到天涯海角

我栖息过的每一个地方

充盈钢筋水泥，还有铜臭

就让我与流水私语一会吧

像一只候鸟梳理幽暗的翅膀

洁净的羽毛在指尖诞生

拂却罪恶缠绕的凡身

友人聚

还没来得及推杯换盏

就一脸醉意了

情感的羽翼春风一样荡漾

客走异乡经年

无处安放的灵魂和身体

只有此刻才能静静地端坐

清澈的流水里

我们轻轻地碰了一下酒杯

就被辛辣呛得泪流满面

狗蛋叔

路过狗蛋叔低矮的土砖屋

他正光着身子

坐在木窗户底下

一脸茫然地看着太阳

狗蛋叔六十岁不到

他三十岁那年的某一天

年轻貌美的妻子

因受不了家暴离家出走

我过去喊狗蛋叔

请他帮忙打几天洋工

工钱二百元一天

狗蛋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再次遇见狗蛋叔

他正手靠后背

看扶贫的村干部

帮他安装送来的电视机

一群白鸽低头觅食

早晨醒来，听到“咕咕咕”的声音

推开窗门，凉爽的风扑面而来

看到一群白鸽

洁白的羽毛，有晶莹的露珠

精心梳理过一样

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这些耀动着的色彩

透着青草和露水的气息

白鸽们正在低头觅食

传达过来的隐义

击溃所有关于萧条的思想

一些深藏的事物开始复活

一个被羽毛唤醒的人

希望拥有一双飞翔的翅膀

一只白鸽从草丛回过头

望着我咕咕两声，飞上天空

柴火灶边的母亲

通红的火光照耀

柴火灶边忙碌着的母亲

正往灶台里添加柴火

柴草燃烧发出辟叭声

像一曲高亢的湘中民谣

她的额上有细微的汗珠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她抬起右手拍打了几下

白发和衣襟上溅落的烟尘

像打落过往艰难的日子

旧房推倒改建后

母亲总是念叨

筑个柴火灶烧菜做饭

“炊烟在，你们就会有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