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孟斗班门”在哪?
有人在“群”里上传了一张上海城墙的老照片,照片有原始的中、英、法文字说明,中文为“新北门”,英文为New North Gate,即“新北门”,法文说明是Porte Montauban,即“孟斗班门”,城墙门头上有外文门匾,字迹模糊,难以识别。我来讲讲这张照片的故事。
明朝中叶,倭患严重,上海没有城墙的保护,损失惨重。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上海始筑城墙,当时开6扇城门,即宝带门(小东门)、朝宗门(东大门)、朝阳门(小南门)、跨龙门(大南门)、仪凤门(西门,即后来的老西门)、晏海门(北门,即后来的老北门)。这样的场面维持到清朝中后期。
▲ 上海县城图,图片来自1871年《同治上海县志》,在新北门处标注的是“障川门,即新北门”西侧边上有“振武台”
▲ 清《点石斋画报》绘新北门,城门的右侧(西侧)有“振武台”,与新北门照片一致。
1853年,上海爆发小刀会起义,义军在一夜间占领了上海县城。1855年初,列强同意配合清军镇压小刀会。1855年1月5日,法国海军“贞德”号和“高尔拜”号调动几门火炮,架设在现在的四川南路上向上海城墙开炮,仅仅花了不长的时间就在北城墙炸开一个缺口,联军从这个缺口进入城里,小刀会被镇压了。战争结束后,上海地方政府重新堵上了这个缺口。
▲ 1918年地图,“新北门旧址”下面是“障川路”,就是现在的丽水路。
孟斗班( Charles Guillaume Marie Cousin de Montauban)是法国陆军少将,当1859年中国江南形势紧张的时刻,他被任命为法国远征军总司令,率领一支七千余人的部队赶往中国,并于1860年3月12日抵达上海,此行的目的就是镇压太平天国,保卫法租界。
▲ 洋泾浜天主堂的正名叫做St. Joseph's Church(圣约瑟堂),在”36 Rue Montauban”(天主堂街36号),即四川南路36号。
上海法租界的法国侨民十分感激不远万里从法国赶到上海的孟斗班将军,教会尊他为洋泾浜天主堂的教父,公董局也将洋泾浜天主堂所在的马路以其名字命名为“孟斗班路”( Montauban,Rue),不过,上海人还是以天主堂所在而称为“天主堂街”。直到1943年,这条路才改名为“天台路”,就是今天的四川南路。
《同治上海县志》收录了上海道台应宝时写的《上海北城障川门记》,记录了障川门建设的来龙去脉,说:咸丰十年(1860年)夏,太平军逼近上海,当时,外国军队驻扎在租界里,中国军队分散驻扎,互为“犄角之势”,当时,上海的北城墙只有一扇北门(晏海门,即后来的“老北门”),外国人借口北门离开外国军队营地太远,进出不方便,要求上海政府在就近处增加开设一座城门,以方便军队的行动,上海地方政府无可奈何接受了这个条件,就在曾经被炸开,后来又堵上的北城墙缺口开设“新北门”,因为有了“新北门”,原来的北门就被叫做“老北门”,并一直沿用到今天。“新北门”的正名叫做“障川门”,应宝时是这样解释的:当时,上海地方政府请求李鸿章给这个“新北门”取名,李鸿章取唐朝文学家韩愈文章中“障百川而东之,廻狂澜而既倒”而取名为“障川门”,原来,清政府视太平军为“洪水猛兽”,“障百川”就是抵挡“洪水猛兽”的意思。
新北门的一头与法租界的“孟斗班路”(Montauban,Rue,即天主堂街,也就是现在的四川南路)相通,于是,法国人把“新北门”叫做Porte Montauban(孟斗班门),这样,我们对这张“上海新北门”的照片,以及照片上的外文说明就容易理解了。同样,有了这些解释,照片上的城门门匾的外文名字也显得清晰了,它就是portemontauban,也就是法语“孟斗班门”。不过,中国的城墙城门使用法文题书门匾,这倒是不多见的。
薛理勇
1947年9月出生于上海。1981年大学毕业后即入上海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参加筹建今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从事上海历史,中华文化风俗历史研究。现任上海市规划委员会咨询委员会委员、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委员会委员等。已经出版的著作有《外滩的历史与建筑》、《上海租界史话》、《上海洋场》、“薛理勇说老上海丛书”等约六十余本;主编《上海文化源流词典》《上海掌故大词典》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