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第150期】孙海翔||春节的气息
文艺众家第四期有奖征文活动征稿
主题：年。
时间：2017年1月19日至2017年2月18日。
形式：散文、小说、诗歌、书法绘画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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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气息
孙海翔
春节还没到，已隐约听到了春节的脚步声。
昨天刚分完豆腐，今天又开始分肉了。
生产队的库房前，长龙一样的队伍一直延伸到院子中央。我们这些娃娃们手里端着盆子焦急地等待着。
库房门口支着一条又长又宽的门板，门板上放着牛肉，我们的脖子像鸭脖子一样伸得长长的，向库房里张望着，生怕肉被别人分完。库房深处的地上也放着两扇门板，上面躺着两半身肉，旁边放着牛头、牛蹄和牛杂，我们这才稍稍放心了。但仍然心急地紧紧跟在前面人的身后。会计记着帐，嘴里的烟顾不上抽，烟灰蓄了老长，像蚕一样。会计报着斤数，屠夫的刀咔咔地砍着，肉沫飞溅。会计心里有数，总共有多少肉，每人分几斤，谁家几口人，分多少，分一家记一家。有娃娃说，谁家分的肉真多，会计就笑着说：“回去再让你妈给生一个。”
按人口分配，每家都不会落下。分到肉的人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已经吃到了肉一样。一年极少分肉，我们对肉的渴望已超过了对任何东西的渴望。
后来，每到春节前，村子里便传来了猪的嚎叫声，开始杀猪了。太阳刚冒红，战斗就开始了。
断头的猪趴在大锅口平整的门板上，白白净净，好似悠闲地享受着人们赐予它的淋浴。猪头用草葽系着挂在柳树上，眼缝眯着，露出悠悠的笑。屠夫手按刀背，一直从猪屁股上犁田般犁到断头处，猪脊背顿时闪出一条白花花的沟壑。屠夫把手指伸进冒着热气的沟壑，量了量说：“好膘！”遂在两个助手的帮助下吃力地把猪身抱起来，倒挂在立于树身的铁耙上。娃娃们就一窝蜂似的涌上去。屠夫把刀在清水里洗了洗，用嘴叼住刀背，向猪身上泼几瓢净水，再一手握住刀把，一手捏住刀背，从猪的裆部一直剌到断头处。娃娃们的眼睛立刻睁得灯泡一般，一下看到了那个亮晶晶的东西。它在晃动着，冒着热气。
屠夫开始翻猪肠子，从大肠到小肠，极耐心，极细致。屠夫有意在吊娃娃们的胃口，娃娃们也只好耐心地等待着，心里却一个比一个焦急。翻完了肠子，所有娃娃的目光又集中到了猪尿脬上。屠夫不慌不忙地割下猪尿脬，顺手给了身后站着的娃娃，娃娃也天经地义是猪的主人家的娃娃。除非屠夫没注意，给错了，被别人家的娃娃拿走了，但主人家的娃娃必定会竭尽全力捍卫自家的宝物，誓死夺回，不然，必将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执。
娃娃拿着猪尿脬一趟子跑了，身后跟着一群，像凯旋的将士，呼号奔走，一溜尘烟。
太阳暖暖地照在南面的土墙上，树皮一样粗糙的土墙已有了暖意。倒尽尿液，找一段芦苇管，小心地插入尿脬，鼓起劲，一吹，尿脬像个鸡蛋，再一吹，成了梨，梨又变成了哈密瓜，继而变成了西瓜。边吹边揉，边揉边吹，吹气的人不停地揉，脸憋得红如鸡冠。吹累了，便换作另一个人继续吹。尿脬被揉得薄到了极限，透过薄如蝉翼的壁隐约能够看到对面的亮光，已经不能再吹再揉了。吹的人格外小心地捏紧尿脬口，惟恐泄掉一丝气，另外几个争先恐后，用绳子紧紧扎住。娃娃们争着抢着，玩开了。也有把尿脬吹大扒在大瓷碗上，用绳子紧紧箍在碗口上，一面鼓便做成了。没等干透，就用两根木棍咚咚梆梆地敲起来，鼓声嘹亮，清脆悦耳。
村子北边已有人荡秋千了。
秋千拴在两棵高大的钻天杨上，是脚登式的，间距足有四米。大人们站在秋千上，两边各站一个人，一送，秋千就愉快地荡了起来。秋千上的人越荡越高，仿佛飘在云中。最数叶勤的胆子大，他边荡着秋千，边有节奏地唱着：“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头发一飘一飘的。秋千也唱着歌，越飘越高，越飘越高。秋千都快甩平了，从远处看，人和秋千形成一副摆动着的巨大的弓箭组合。看红火的人们个个仰着头，张着嘴，腿子也跟着秋千一提一提的。有老人喊：“别荡得太高了，当心着点！”叶勤反而来了劲，越荡越高，还吹着口哨。老人就说：“婊子娃的，胆子大得上天了。”
大人们争着荡着秋千，最大限度地展现着自己的勇敢和潇洒，但谁也没有叶勤荡得大胆和飘逸。
中午时，阳光灿烂。人们不忍离去，沉浸在热闹中。有谁家的媳妇喊自家男人吃饭，男人却置若罔闻。媳妇便笑着说：“像个娃娃一样，还小得很。”就有另一家的男人说：“没生娃娃没当爹，不就是娃娃么。”女人又说：“哼，还小得尿炕呢。快回家，羊头羊蹄子还没燎呢。”
太阳偏西，大人们终于都纷纷回家了。自此，便属于我们这些娃娃们的世界了。
接下来是办年货、大扫除、剁饺馅……
鲜红的对联贴上门框时，春节的气息已飘然而至。
本栏编辑：书带草
【作家档案】
孙海翔
孙海翔，70后，宁夏青铜峡人。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在《朔方》《黄河文学》《延河》《辽河》发表短篇小说《《丑驴》《飞翔的猫》《蹲在树桠上的父亲》等，短篇小说《阴霾》获“全国首届《小说选刊》笔会征文”二等奖，短篇小说《树上的男孩》被《海外文摘》转载，获“第二届《黄河文学》双年奖新人新作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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