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护:“没出息”的猎户之子

我第一次流露出心肠的柔软是在我六岁,我爹过年杀我养的兔子的时候,我伤心得泪流满面,哇哇大哭。

此举令我爹非常不满,因为他年轻时的职业是猎户,莫说宰兔子杀鸡,就是几百斤的猪羊牛马,那也是干净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是经常听婶婶给我讲,我爹小时候用一把柴刀把她的小猪偷偷洗剥干净,拿出去跟小伙伴烤了吃的故事。

子不类父从来都是男人心底的痛。

于是他认为,这一定是我生活的环境太过平稳的缘故,这种平稳让他的儿子失去了一个猎户之子应有的血性与残酷。

为了扭转这个情况,他特意联系了自己从事鸡鸭养殖的伙计,然后把我带过去,按在椅子上……

看!了!一.天!的!杀!鸡!

实际上我只看了一会会,因为一两只以后,我的眼睛就已经被泪水模糊的根本睁不开了,哭声压过了鸡的惨叫,把全养鸡场的鸡都带领的激动亢奋,齐声打鸣。

一天的酷刑让我痛不欲生,下午吃饭的时候连啃了两个鸡腿才略有缓解。

眼瞅着杀鸡没效果,我爹又去帮村里人家杀猪,还专门带上了我,同样是把我按在椅子上现场观摩。

结果不难想象,猪在哀嚎,我也在哀嚎,猪嚎一声,我嚎两声,争奇斗艳,此起彼伏,猪妥协了,不嚎了,我还在嚎,比猪嚎的声音还大,大到我爹终于不耐烦了,给了我一脚道:“滚,没出息的玩意儿。”

旁边的大人看着我的惨样,可能感觉很有趣,还跟我爹打趣:“你儿子以后吃不了你这碗饭了哈哈。”打完趣还不忘安慰我:“先出去玩吧,一会叔叔给你炸点猪皮吃。”

我如蒙大赦,赶紧跑了出去,不过并没有走远,只是躲在养猪人家的厨房里偷偷的听,之所以选择在这里,是不想他炸好猪皮找不到我……

后来,我父亲还做过一些努力,最终都是毫无效果,令他颇为遗憾,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杀生是罪孽,儿子替老子赎罪,天经地义。”我妈反驳道:“赎罪?他杀是没杀过,但吃也没少过。赎个屁!”

我呢,至今仍是如此,虽然嘴上斗争各路圣母白左,但实际上,我甚至看不得一点屠宰的场面,奔三的老直男,看到了眼睛都止不住的湿润。

但我也知道,这其实是时代的福利,让我可以自由的选择“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让我这贫下中农的出身也可以像古代士大夫一样“君子远庖厨”,可以让脆弱的内心与肉食的肥美得以共存,如果在以前,这是不可能的,不会杀,就没得吃。

儿童面对屠杀,大抵是如此;成年人对宰杀的态度,也无可厚非,这不过是一种相对发展的物质生活下,更多的人可以把童心保持的更久一些了而已。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