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冬初的一个清晨,伴随着阵阵寒意的侵袭,我一个人孤独无助地走在大街上,肚中闹饥。突然,一阵风吹来了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烤红薯的甜香,我不由自主地循着味儿奔向烤红薯的摊子。烤红薯的火炉是用柴油桶改造而来的,摊主将炉火烧得旺旺的,不时用铁钳翻动着,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娴熟,保证将每个红薯既能烤得酥软,又不炭化。那一个个烤红薯,皮儿烤得皱皱的,破皮的地方会露出焦黄的红薯肉,湿漉漉的红薯糖滋滋地直冒。我急不可耐地买了一个,用手捏捏,软软绵绵,掰开后黄黄澄澄,拨开薄皮,热乎乎的香气立刻弥漫在我的周围,我猴急地咬了一口,温暖与甜香顺着舌尖直抵我的心尖,让我感觉到是那么的温馨而亲切。因为我从扑鼻而来的甜香里,嗅出了田园的静谧,泥土的芬芳,倏地钩起了我对往事的念想……
我小的时候,正处于上世纪物质匮乏的年代,说吃不饱穿不暖一点都不为过,仅靠分来的一点口粮是根本无法度日的,于是红薯便成了农家人的救命粮,在食不果腹的困苦岁月里,农家人靠它抵御饥饿。在老家,父亲将头年的红薯埋在用稻草烧过的土堆里,十多天后长出了青藤,这青藤就是日后的红薯秧子,于端午前后的阴天或雨后,将青藤在茎节处剪下,一节一棵,插在土里,第二天放晴,一棵一棵地浇水,几天后,就会牵出尺把长的青藤。再经过两三次的锄草、翻边、施肥,红薯就铺满地垄,贴地扎根。大约过了两个月,地垄不知不觉中就裂了缝,那是红薯探出的头,热切地向地面张望。秋天来临,红薯便可以收获了,用“沙场秋点兵”来形容整个村子的农家人集体刨红薯的场面是再形象不过了。人们首先徒手将薯秧拽出地面,一垄垄的土埂便裸露出来,无垠的旷野瞬间展示出一番春华秋实的繁荣景象。随着锄耙锹叉翻开泥土,一只只胖乎乎、红扑扑的红薯就冒出地面,人们欢呼着、雀跃着,别提有多热闹。待红薯分到家后,为了能在来年开春青黄不接时有接济,父亲会把红薯储存起来,方法是在家门口向阳的空地上挖一个地窖,把没有碰破皮的红薯放在里面,再用木棍搭起,上面放些草和土保暖。那些破损的红薯,母亲则切成薄片,放在锅里煮熟,然后一片片摊在苇席上晾晒,待晾干后收藏起来。等到过大年的时候,母亲就会把红薯干拿出来,在热锅里和上细沙翻炒至焦黄,咬上一口,焦脆而又甜香。而我最喜欢去田地深处或干涸河沟里煨焖红薯。几个小伙伴放学后会聚在一起,在饥肠辘辘的时候,会钻到邻家的红薯地里偷几个圆滚饱满的红薯,放在事先挖好的洞里,覆上枯枝烂叶煨焖。当然,等待薯熟的这段时光里常常是我们最惬意舒服也是最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们会头枕着书包,仰卧在草地,一起谈学校的趣闻、讲听来的故事,或折一根狗尾巴草互相抓痒痒,那笑声清脆畅快,充满无限童趣。不久,撩人的薯香就惹得我们一个个馋涎欲滴,我们用树枝把红薯从火堆里掏出来,拍去灰尘后,就看见一层黄褐色的皮,把皮剥掉,里面的肉呈现金黄色,香味也就更浓烈了。我们吃着这色香味俱全的烤红薯,全然不顾双手漆黑,直到母亲四处呼唤时,才慌张地擦擦黑乎乎的脸蛋,没魂儿似地乱窜,不过,那滋味相隔经年后,依然唇齿留香。
当然,红薯乃平凡之物,遍生于乡村土壤,浑身透出的是泥土的质朴与憨厚,即使如今经过厨师的巧手而登上大雅之堂,却依然不失平凡本性,然而,这正是红薯的可贵之处:纯天然、无污染,地道如荷,出污泥而不染。长大后,我常常记得儿时烤红薯时母亲对我说的一句话:“火候不到的时候,需要焖一焖。”后来,每当在工作、生活中遇到挫折时,我总会慢慢品味这其中的道理,受益多多。其实,人生就像烤红薯,不可急于求成,你想要品尝生活中甘甜的滋味,就得经受烟熏火燎的考验,这可都是人生走向成熟过程中不可逾越的历程。虽说现在生活条件好了,食物也越来越丰富了,但我还是喜欢烤红薯的味道,那是童年的味道,也是故乡的味道。记忆里的烤红薯,成功地占据了我的味觉,让我每到这个季节就念念不忘烤红薯迸发出的甜香,更让我对童年的快乐往事充满了甜香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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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网络
作者简介:徐宜秋,男,中共党员、中学高级教师,先后被评为区优秀教师、区骨干教师、区学科带头人。在《人民教育》《中国德育》《辽宁教育》《山东教育》《四川教育》《湖南教育》《生活教育》《教书育人》《江苏教工》《大江南北》《思维与智慧》等数十家报刊杂志上发表随笔、散文、小小说二百多篇。
作者往期作品回顾:
徐宜秋 | 世上人人皆可成贵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