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有望 (长篇连载)一卷 秧歌 1

霜降,一片萧条之气,鲁北平原的收成已接近尾声,双土大队的农民脸上已经绽开笑容,辛劳了三季,瞅着玉米、大豆和少量的谷子入仓,是他们最大的满足。天越来越短,虫声渐渐稀少,晚饭后,天上早已是漫天星斗。

肖来顺、肖明岭早早来到生产队的场院里,所有参加秧歌表演的也陆续来到,还有村里来看热闹的孩子们。北边的牛棚里偶尔传来沉闷的老牛的哞哞声。肖明伦喂足了牛饲料,就提着亮晃晃的马灯出来,巨大的投影追随着他,走到场院南边的熏枣厂大门西侧,他把马灯挂在靠近墙的小枣树上,拧大了灯芯,在马灯照耀下,一个简易的条桌子,放着一摞裁剪好的红纸,桌子旁边的地上,两个竹子皮暖瓶和一摞青花线纹的粗瓷大碗,一面大鼓等待着敲响。

肖来顺环视一下人群,问肖明岭:“人到齐了吗?”。肖明岭说:“人到齐了”。肖来顺清一清嗓子,喊话:“今天最后一次排练了,谁也不能懈儿咣当的,大家加把劲,争取明天放光放亮,演出成功,给咱老书记长脸,给咱双土大队增光。”一阵掌声。他转头对肖明岭说:“开始吧。”

在马灯的照耀下,黑白炫目,色彩斑斓,即便没有化妆,男女都显得格外俏丽。二十左右三十出头的十四个男队员,立即扎上统一的白头巾,脱去夹袄,露出白色的长褂,以青色灰色褐色的长布带或长围巾束腰,清一色的黑长裤,白袜黑铲鞋,手持短棒。十四个女子各戴上不同色的女士头巾,穿上了走亲戚过春节才舍得穿的衣服,鞋子多是方口畔带,颜色各异,手中统一握着两方粉色的手绢当花用。本来棒和花都很讲究,草创的秧歌队只能因陋就简了。

偌大的场院,铺开了热火朝天的场面,几个花样下来,队员们已经汗津津,当小北风吹来,蹲着墙根看热闹的肖明伦、肖文雨,黎黎和嘟嘟,和其他看热闹的孩子则冷的瑟瑟发抖。孩子们困了,累了,冷了,他们陆续回家去了。看着生龙活虎的场面,肖明岭心里最清楚,鼓子秧歌动作劲道,阳刚之气贯穿于每个动作、每个环节。本来他一边敲着大鼓,一边指导方阵运行,因为远处说话有人听不清楚,他就以嘴哼着鼓点,走进跑动的队伍,他发现在跑动时,肖承均的步子时而有些飘,时而机械拖沓,飘是因为他用脚尖点地的缘故,机械是因为他在跺脚着地。

“承均,你跑动的时候,整个脚底板子要从后跟滚到脚趾头,这样才有力有根,有刚有柔,才好看。”他快速地跟上秧歌队伍的步伐,给肖承均做着示范动作。“承远,你伸腿脚,要有钩的样子,挺劲韧劲都要出来,动作有劲还要有曲线才行。”当他纠正完,正哼着节奏往大鼓的方向走,只听得鼓声重新响起,是队长肖来顺顶替了他的角色。他又见儿媳妇王妮妮手腕不够灵活,他小步凑到跟前,说:“小臂带腕子,小臂带腕子!”“丑呢俊呢,嘴角上翘还不够到位。砖头瓦块插拔扫帚,你们动作不够整齐”。他顺势挨到场子边上抓起一把雨伞,跑到队伍前面,当他的伞头了。伞头很需要力道。他与肖承建商量好了,明天熏枣厂开业他当最后一次伞头,然后让给承建接班。

月升中天的时候,排练结束,大家走下场子,到马灯下歇脚、说话、喝水。这时,肖明岭一边分红纸,一边吩咐说:“等明儿,一定上妆,一人一张红纸,涂脸蛋,抹嘴唇。女人的眉毛,大老爷们半大爷们,用墨汁画胡子,没有墨汁,锅底灰也行。葛磨(麻)啥啊,红纸一人一张,就够用了。”

这时,肖明伦肖文雨从厂里抬出一大簸箩乌黑铮亮的熏枣儿,肖来顺说:“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到场,八点半开业,大家别忘了!这是试炉产品,参加演出的一人一捧,都尝尝,看看好吃不?给提提意见建议啥的。”肖明岭让大家排好队形,男女两行,肖明伦负责分给女队,肖文雨负责分给男队。分到谁谁就主动以手撑开上衣口袋,把两个布袋都装的鼓鼓的,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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