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在线】| 张志明:母亲的眼泪
(前左三为张志明,左二为贺敬之。)
题记:
读完老师的作品,已是泪流满面,时光不会为谁停留,生命和时间都如滔滔江水一样一去不回,生活的创伤永久地留在了他的身上,如同一道巨大的疤痕刻在了心里。但生活终究要继续,即使带着伤、流着血。一个人的生命里能有多少无奈和惋惜,又有怎样的愁苦和感伤?雨浸风蚀的落寞与苍楚一定是水,静静地流过无声的岁月……
——烟花三月
妈妈出生于1920年容城县的一个村庄,几岁时,我的外祖父就去世了,后来姥姥带着妈妈改嫁到徐水县一个小村庄。妈妈在徐水县这个村的一些经历,我感觉到她受尽欺凌,因此说一腔苦水浸透了全身。妈妈19岁上出嫁到满城县的一家农户,爷爷在保定市北大街开了一个专卖大叶烟的小铺户,勉强维持生活。
妈妈在21岁时父亲被日本侵略者杀害(详情已经说过,在此不多赘述了)。我那时才一岁多,当时的母亲受到了灭顶的打击,我就成了妈妈唯一的生活下去的希望。妈妈立志守寡,她不想让我成为他那样再次寄人篱下,苦抓苦拽地抚育我成人。妈妈在保定城隍庙街一个卦摊上为我算了一卦,那位先生指着我说,这孩子有状元之才,没有说后半句“没有状元之命。”也说人家算卦先生安慰我妈说的这么一句话,妈妈却当真了,希望我快快成人。
当我快五岁时,奶奶生病,我母子随爷爷奶奶就回满城县老家来了。在老家,爷爷种着几亩薄田,难以维持生计。妈妈纺线织布除添补家用外,扶持我上学。妈妈大部分时间是夜间纺线,妈妈纺线从不点灯,完全靠熟练的功夫,街坊的姑嫂们说,妈妈抹黑纺线比一般人白天纺的还匀称,所以他们都喜欢和妈妈合伙织布。在我七岁时,奶奶病故,二伯父一家四口人也回老家来了,因为留给他们经营的烟草铺破产了,所以也回老家来了。家里人口一下子增多了一倍,生活维持不下去了,妈妈带我来到徐水姥姥家生活,妈妈主要还是纺线织布,每天夜里我醒来,妈妈还在纺线,妈妈边诉说边哭泣,夜夜如此,妈妈的泪水是我最深刻的记忆,所以后来我说,我是用妈妈的泪水泡大的。
1958年麦秋过后,某天下午我也参加了生产队耪山药(白薯),一场预谋早已安排好,有几名村里的骨干,检查我锄过的地,发现有几株秧苗锄了下来,晚上就召开批判大会,把我妈妈推到台上,硬说是她教育我故意把秧苗锄掉,这是搞破坏,当场就被我母亲五花大绑送到劳教农场劳动教养了。锄地锄下秧苗是谁也免不了的,检查我锄过的地是有意而为之,即使锄过的地没有锄下秧苗,他们也会硬给你安上一个罪名,目的是为了整治我妈。(我父亲死因不明的缘故)
1959年我去东北某市上学,因爷爷病重,1960年又回到了老家,1961年中秋节前,因国家在“三年困难”时期学校下马,因母亲早已回到老家,我也就回老家来。当年全民困难我家更困难,那时吃的烧的都没有,自己家只有一间破“团瓢”(一种简易房屋),既不能遮风也不能挡雨,说起来有个窝。有一天晚上,我去外村看戏,下起雨来了,我冒雨回到家,破团瓢到处漏雨,我妈缩在有个角落里正在哭泣,我劝妈妈的同时,自己也哭了,相依为命的母子就是这样的生活着。后来求人(换工)搭建了一间12平米的窝棚,漏雨的问题才解决了。1963年下特大雨,我院中四通八达的地道塌陷了,仅靠小屋的外墙,险些陷在地道里。
1966年“文革”开始时,造反派以“破四旧”之名,将我收藏的几幅名人字画和几纸箱线装书都被抄去烧掉了。我母子也被打成牛鬼蛇神,经常挨批斗,晚上加班扫大街,以此接受劳动改造。
1967年1月9日,我正在剧烈地胃痛,造反派把我抓到他们总部,乱棍打到中午,棉裤袄都被打烂了,神奇的事情出现了,我的胃突然不痛了,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到现在都没有疼过,我相信冥冥之中的神奇力量。在打我的同时,我妈妈用菜刀乱砍自己的头部,他们把我母亲抬到医院抢救,押了我三天,释放后,我就外边避难去,我母亲也去到处流浪。
1972年,我母亲患重病,医治了八个月无效含悲愤去世了,年仅52岁,当时没钱买棺木,生产大队库房有两口抄富农家的棺木,母亲去世,我也就无所顾忌了,强行将一口棺木抬到我家装殓上我母亲就埋葬了,后来我有了钱,棺木作价还给了人家原主。我母亲的一生就这样终结了。
作者简介:张志明,男,汉族,1943年11月生,保定市满城区神星镇寺角村人。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保定市诗词楹联学会副会长,满城诗词楹联学会会长。1986年,发起并组织第一届神星农民诗会,1988年,发起并组织全国神星农民诗会。至2019年,先后发起组织9届神星农民诗会。2012年,满城和神星镇双双被授予“中华诗词之乡”称号。先后出版个人诗集《听竹斋诗选》《听竹斋诗文选》,《听竹斋诗选》荣获保定市第八届“五个一工程”奖。自2014年6月开设《相驴七日侃》专栏至今,笔耕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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