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卢原质传略(第二十六章):社稷危 空怀报国志

第二十六章 社稷危 空怀报国志

第一节

自从那天退朝回家后,李景隆是整天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皇上突然改变主意自己就大难临头,连有人上门拜访都心惊肉跳,所以整天是闭门谢客,在家度日如年。

但是也有一人例外,他就是韦虎,他是李景隆放在朝廷里的眼线,只要朝中有什么动静,他都会及时赶到李府禀报。这日韦虎又到了李府,李景隆赶紧将韦虎引进密室,韦虎就将皇上朱允炆在太庙里的话原原本本地学说一遍。

李景隆叹了口气说:“皇上虽说年纪轻轻,心地倒还宽厚,打断骨头连着筋那,自己的亲人与外人终究不一样啊!”

“那当然。”韦虎说:“可是朝中那班大臣可不一样啦,当皇上说到不可暗伤皇叔时,卢原质当廷就起来反驳。”

“又是卢原质!”李景隆说。

“是啊,他在皇上面前一派胡言,说什么要皇上不能以小仁掩大仁,弄得皇上十分难堪,差点收不了场。”韦虎说。

“这班书呆子,真本事没有,耍嘴皮倒是一套套,真让人讨厌!”李景隆说。

“不是讨厌而是可恶!上次在朝堂上要不是皇上体谅你是皇亲国戚,还不是差点被这些人伤害。”韦虎说。

说起这件事,李景隆到现在还心有余悸,说:“让这些人整天围着皇上,对我们十分的不利,得想个法子整整他们!”李景隆说。

“唉,”韦虎说:“我们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皇上又依仗着这帮文人,对这些人怎么个整法?”

“你不是说卢原质多次违抗皇上的旨意,这次在太庙之中,又惹得皇上十分地不高兴吗?这就是机会,你别看皇上心地仁慈,我却看他心胸并不宽广,他已经不看重卢原质了。”李景隆笑着说。

韦虎摇了摇头说:“就算这样,我们现在的处境也与皇上说不上话啊?这还不是白搭。”

“这倒也是。李景隆想了想,突然高兴地说:“还有一个人,她能说上话……”

“谁?”韦虎迫不及待地说。

“安庆公主。”

韦虎一拍脑袋说:“我怎么给忘了呢?”

俩人来到安庆公主的府上,安庆公主一直是对卢原质恨的咬牙切齿,只是没找到机会,立即答应与皇上说去,但是一想到又没有个由头,便说:“就凭你俩说的也治不了卢原质什么罪啊?”

李景隆说:“现在皇上已经有点讨厌这个人了,让这些人远离皇上,我们才会安全。”

“让他出京募兵?”韦虎说。

“这断断不可。”李景隆想了一下说:“听说溧阳、溧水等地遭受百年一遇的大旱,卢原质身为太常寺少卿,让他到那里主持祈雨。”

“这个主意不错,既能体现皇上的仁德,外人也无话可说,而卢原质呢,更是哑巴吃黄连无话可说。”安庆公主说。

“这就有劳姑姑了。”李景隆说。

“景隆,”安庆公主说:“这也是权宜之计啊,如若局势一旦安顿下来,你照样没有好日子过啊。”

李景隆说:“姑姑,实不相瞒,北边势力十分强大,这里单凭这帮秀才出谋划策,很难长治久安。”

韦虎说:“曹国公,这边皇上是你的表弟,北边燕王是你的舅舅,孰胜孰败你都是皇亲国戚啊?”

“韦虎,在这个时候,你的话可不能乱说啊。”安庆公主说。

“公主,这事不是明摆着的嘛,现在朝廷由这帮秀才当政,我们这些人哪有出头的日子啊!不如投向北边,还能建立拥戴首功。”

“放肆!韦虎,这种话是你说的吗?”安庆公主正色地说。

李景隆马上接上说:“姑姑,韦虎也只是在自家人面前说说的,在外面决不会乱说的。”

韦虎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啊,是啊!”

“这种要掉脑袋的话,在自家人面前也不能乱说。”安庆公主说。

第二节

李景隆在败退德州后,曾派人向朱棣求和,朱棣提出要诛杀齐泰与黄子澄才可息兵,建文帝无奈,只得罢去齐、黄之职,东昌大捷后,建文帝又立即起用齐、黄俩人,常诏侍在身边商议北伐大事,朝中有许多大臣都想通过齐,黄俩进计献策或得到前线的一些确切消息,所以经常有人前去拜竭黄子澄。

一日,卓敬先到,随后方孝孺也来了,卢原质虽与黄近在尺咫,他并不想凑这个热闹,不料黄子澄着人过来喊叫,卢原质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刚进门,黄子澄便笑着说:“卢大人,快来欣赏欣赏方大人的《报喜图》!”

卢原质走近书案,见一幅立轴上画着一群喜鹊在松枝间鹊跃欢叫,整幅画疏密有致,群鹊鲜活灵动,确实能使人有一种鹊跃欣喜的感觉。卢原质也笑着说:“孝孺,画技大有进步啊!”

“突闻东昌大捷,夜不能寐,寅夜提笔作此图以贺。”方孝孺说。

“东昌大捷确是振奋人心,一战扭转朝廷一败再败的颓势,只要能稳住局势,以朝廷雄厚的实力定能战胜燕地一隅之兵!”卓敬说。

黄子澄却感叹地说:“说来惭愧啊,都是我识人不明,举荐不当才招致如此被动局面。”

卢原质说:“昌东虽然大捷,但是却未伤朱棣的筋骨。切不可掉以轻心,需防北兵卷土重来。”

方孝孺也接上说:“朱棣谋逆,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定不会善罢甘休。”

卓敬说:“卢大人在太庙的一番话说的好啊,朱棣谋逆并不是皇家的叔侄之争,事关千百年的法统大道,伦理纲常,是可忍孰不可忍,怎能以仁德施之。”

卢原质感叹地说:“我们苦读圣贤之书,并不是单单为了谋取功名治国啊,更大的责任是为了平天下,这个“平”字就包含着约制与弘扬的意思,就是消除邪恶,弘扬圣贤法统大道,伦理纲常,成为世人的言行准则,我等就是为之献身也在所不惜!”
 
卓敬拍案而起,双手抚掌高兴地说:“卢大人,一个'平’字将读书之人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诠释的到了极至,真是痛快淋漓,痛快淋漓啊!”

方孝孺也有些激动地说:“天下读书之人,当以此毕生为之,矢志不移,诚如斯言。”

昌东大捷的喜悦还没有在人们心头消散,前方又传来不幸的消息,先是盛庸败退德州,后是大将吴平等人中计被虏六万余人。朱棣挥师南下,饮马长江。幸好朝廷早已作了安排,将江北的船只全部烧毁,盛庸又领着战舰在江面上日夜巡视。长江自古是天堑,北兵又不习水战,南京城里的人心才稍稍有所安定。

连日来卢原质常常夜不能寐,披衣起床,来到庭院,面对皓月吟唱苏东坡的《赤壁怀古》: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尊还酹江月。

吟毕仰天长叹:“天堑应还在,周郎何处寻觅。”

竺汝怕他愁出病来,便说:“你就告一天假,趁着这大好春光,陪小英到郊外玩玩吧。”

小英是竺汝生的孩子,已经三岁了,长的活泼可爱,卢原质十分喜欢,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玄武湖边,垂柳婀娜,春水荡漾,小鸟在树枝上啁啾,蝴蝶在花丛间飞舞,小英玩的十分欢快,一会儿追逐翻飞的蝴蝶,一会儿在花丛间采花。不一会来到翠绿如毯的草地上大家都坐了下来,大概小英也已经玩累了。便缠着要听故事,卢原质也难得有今天这样的兴致,便笑着说:“好,父亲给你讲一个好听的故事。”

竺汝也笑着说:“你父亲肚子里装着好多好多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你就天天叫他讲故事给你听。”

“你别说嘛,我要父亲讲。”小英嘟着小嘴对着竺汝说。

“好,父亲讲。”卢原质笑着说:“从前有一个很聪明的小孩子,名字叫司马光,有一天,司马光与小朋友们在花园里玩,突然有一个小孩子掉进一口大水缸里面去啦,这时候,周围又没有一个大人,怎么将这个孩子救出来呢?小英,你说说怎么办呢?”

小英仰着头说:“怎么办呢?

“父亲要你回答。”竺汝说。

小英眨了眨小眼睛还是说:“怎么办呢?”

卢原质笑着说:“没别的办法啊,这个司马光很聪明搬起一块大石头将水缸砸碎啦,这个掉到水缸里的孩子救出来啦!”

“不对,不对。”小英连声地说。

竺汝说:“怎么不对呢?”

奶奶说:“好孩子是不能砸东西的。”小英倔着小脑袋说。

“奶奶说的对,好孩子是不能砸东西的,但是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啊,不砸碎水缸怎么能救出那个孩子呢?”卢原质笑着说。

小英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说:“那个被救了出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卢原质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摇了摇头说:“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父亲也不知道,父亲只知道这个孩子以后长大啦,他又有了孩子,他的孩子以后又有了孩子。他的孩子的孩子今天可能也像小英一样在什么地方听他父亲讲故事呢。”

“父亲的故事好听不好听啊?”竺汝说。

小英高兴地说:“好听。”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方孝孺建议采取权宜之计,与朱棣分江而治,以求拖延时日,等待转机,在无计可使的情况下,朱允炆派遣庆成郡主过江与朱棣议和。卢原质早就料到此举定会遭到朱棣的拒绝,便奏请让自己回老家台州府招募乡勇。不料朱允文立即说:“募兵之事朝廷已有统筹部署,齐泰已经去了苏州,黄子澄去了杭州,不日就会率领人马齐集京师。入春以来,江宁、高淳、溧水、溧阳等县遇到百年少见的大旱,你身为太常寺少卿,前去主持祈雨大计,毋负朕望。”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夹头淋下,卢原质不由打了个寒颤,他终于明白,皇上已经不需要他在身边说三道四了,时局如此危艰,自己空怀一腔热血却报效无门,此时的伤心是不能用言语可以表述的。

回到家里,他感叹“百无一用是书生。”竺汝宽慰道:“是您多虑了,皇上可能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主持祈雨也是你们太常寺的职守所在。皇上在此艰难时刻
还能体察百姓困苦艰辛,正是圣泽雨露惠及下民的仁德,皇上是用心良苦啊,负此重大责任,您应感到高兴才是。”

这一番话说的卢原质无言以对,心绪也有所好转,笑着说:“没想到你还有这番见识。”

“什么见识啊,只因你思虑太过专一,才阻塞思绪。你不是经常说有些事情要想的开,要超然物我,怎么自己就不能超脱了。”

“是啊,在这存亡悬之一线的时节,自己还心怀杂念,还得还失,见识不如一个女人,说起来真是惭愧,卢原质自嘲地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第三节

是非常时期的出行,卢原质没有张扬,只带上赵乙先到了江宁,江宁是南京的近郊,乡间的百姓并未因大兵压境而慌乱,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片平和的气象。路上不时能看到人们在车水灌田,咿咿呀呀的车水声,传到很远。可是却有很多联片的禾苗已经被烈日烤的焦黄,在微风中发出“悉悉”的响声。这时天边泛起了几朵乌云,卢原质看到一位胡须飘白的老者在车水,便走上前去说:“老伯,天那边起云了,会下雨吗?”

老伯捋起衣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然后抬头看了看天边的乌云说:“大人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那边起云的是条旱龙,不管乌云有多厚,只打雷不行雨,只有这边苍山龙出山,才会下雨,唉,旱天多雨戏啊。”

“老伯,依你看还会旱多久?”卢原质说。

“像这样的大旱之年我在年青时也碰上过一次,那是前朝至正廿七年,天现异象,又要出大事啰!”老汉摇了摇头。

卢原质抬头看天,那厚厚的鸟云果然已经渐渐地飘散,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告辞。

来到江宁县衙,出来迎接的是位姓陈的主薄,他忙不迭地解释说:“郭知县听说卢大人要到敝县,正要前去迎接,没想到有俩个村庄争水发生械斗,还出了人命,就带着县衙里的一班人赶去了。”

卢原质淡淡地说:“如此大早之年,百姓争水实属正常,县衙要妥为处置,切莫闹出什么大事来。”

陈主薄顿时叫起苦来说:“老天不下雨,天天有人为争水打架斗殴,衙门里的人也跟着像抢火似的没个停歇。”

卢原质略一沉思说:“你们这样忙于事务,疲于奔命不好,要摆脱出来,当前的第一要务是带领百姓抗旱自救。”

“卢大人说的极是,可是有些事确也很难摆脱,例如今天的械斗,郭知县就不得不亲自赶去处置。”陈主薄说。

“我想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天天都有,在非常时期得用非常手段,对故意肇事者予以严惩,一般争端协商处置,你务必要转告郭知县,要他腾出身来。主持全县抗旱自救的大计。”

“我这派人去将郭知县叫回来。”陈主薄说。

“不必了,你就先说说全县的旱情吧!”卢原质说。

陈主薄翻开簿册说:“敝县共有水田……”

卢原质立即打断他的话头说:“这些数字就不要说了,就说那几个村旱情最为严重,还有什么水源可以利用。”

“好,好。”陈主薄收起册页说:“这就要数平岗村了,全村在山顶上,都是靠天田,连村里的水井都底朝天了。”

“那个村里离这里远吗?”

“不远,五六里地。”

“走,我们去看看。”卢原质说。

“这就走,不歇歇脚?”陈主薄吃惊地说。

“救灾如救火,何况路也不远。”卢原质说。

平岗村的村口就有一口水井,村民有的提着水桶,有的端着木盆都在等待打水,井不深,有一个人爬到井底用木勺舀水,也只能舀上半瓢。这时村里的里长赶来了,卢原质问他:“整个村子就这里一口井?”

里正恭敬地回答道:“在平时这口井水量很大,够全村吃了,没想到旱了这么久,我们村又是在山顶上,井水就断了来路。要是再旱下去,全村连烧饭的水都没有了。”

“能不能想些别的办法,例如再打口井。”卢原质说。

“打井?要有泉眼,在这山顶上,恐怕不成。”里正摇了摇头说。

这时有一位老者插话说:“在山后有块凹地,就是这样的旱天,泥土还发潮,说不定下面有冷水。”

卢原质对里正说:“你去招呼几个人来,带上锄头畚箕一起看看。”

来到后山,没几锄头下去,就翻出湿漉漉的泥土来。卢原质高兴地说:“这下面有水路。”

于是几位年青人更加卖力,待挖到三尺来深,就开始冒出水来。这时郭知县匆匆赶到,见过礼后高兴地说:“这井就取名为'卢公井’,建成后要立碑刻字,永作纪念。”

卢原质正接过井底下递上来的一勺浊水喝了一口说:“这水还有点甜,你们也尝尝。”

几个尝过水的人都说这水好喝。卢原质笑着说:“在这山顶之上竟有如此甘美的泉水,真是天赐甘露啊,这井的名字就叫'甘露井’吧。”

郭知县还想说什么,卢原质摆了摆手说:“这事就这样定了。”

找到了泉水,大家都非常高兴,卢原质叫过里正又吩咐了一番,就与郭知县一起回到县街。第二天又与郭知县走访了几个乡村,作了些安排,就告别郭知县,转向溧阳。

溧阳的知县看来比较干练,事情安排的也有头有绪,看了几个乡村卢原质也较为满意,这样停留三天,就与赵乙翻过了分界山到了溧水的白鹿乡。

到了溧水就如到了自己的故乡,这里的山山水水全装在自己肚里,犹感亲切。溧水的知县是当年税收得到推行报请朝廷破格擢升的主薄翟安。卢原质的到来当然格外高兴,陈彪、蔡中、唐海等自不待言说。

卢原质毕竟有使命在身,大家一阵热闹过后,就说到旱情,翟安说:“全县的溪流基本断流,东濠西濠也早已枯涸,幸亏有秦淮河之水,临河的平坦之地还能引流灌溉。那些靠天吃饭的山田高地,恐怕是断收了。”

“既然靠天无望,何不趁早改种旱作?”卢原质说。

“可是老百姓还不死心啊,总盼着老天还会下雨。”翟安说。

“不能心存侥幸,否则一年的收成就没啦。”卢原质说。

“城里的百姓正在筹划着向龙王求雨,时间定在六月十五日,大家听说您要到溧水来,都想要你来主持。”翟安说。

“好啊。”卢原质爽快地说。

“我这次从溧阳来,路过乌龙山,这山上有一座乌龙庙,庙里的香火旺的很,有很多的人都在求雨。”

“清洪山上有一个石龙潭,潭里住着一条清洪龙,最通人性,历次求雨都上清洪山石龙潭。”蔡中说。

“清洪山我知道,是在上原乡,离中山不远。”卢原质掰了下指头,就回过头来对赵乙说:“我们出来已经五六天了,不知京城的的情况又怎么样了,你立即回
去打探一下,如有情况随时禀报。我要等到六月十五过后才能回京。”

赵乙稽首道:“不管京城情况怎样我定会在六月十五日之前赶回溧水,望卢大人多多保重。”

卢原质笑着说:“你放心去吧。”

送走了赵乙,卢原质就与翟安、陈彪等到秦淮河沿岸天生桥一带转了一圈,这些地方的农田由于得到河水的灌溉,气候又热,禾苗反而长的比往年更好,卢原质心中宽慰了许多,傍晚时分回到县衙,吃过晚饭,卢原质想一个人走走,信步走去不觉来到万寿桥,此去不远就是开福寺,到了此地就应该去拜访道虚法师。刚进了山门,就有知客僧迎了出来,进了禅房,卢原质说:“怎不见道虚法师?”

知客僧说:“法师已于一个月前圆寂了,在圆寂前他说,卢大人定会在六月到此,要我务必将这信函亲手交付与你。”

卢原质心中大惊,道虚法师怎么会知道我在六月定会到溧水?连忙恭敬地接过信函打开来看:“自性本净,本无生灭,本不动摇,具足一切,能生万法。”

原来是一首法偈,卢原质连着诵读数遍,心中顿时感到有一种莫名的惆怅,他郑重的收好法偈说:“法师的佛塔在何处?”

“法师说:'在烟雨缥缈处。’”知客僧答道。

“在烟雨缥缈处,在烟雨缥缈处……”卢原质喃喃自语。

整整一夜,京城的危局使卢原质转侧难寐,这首法偈几乎在预示着什么,又几乎在要求自己做什么,只是一时想不明白。

第四节

很快就到了六月十五日,夏日天亮的早,东方打白,衙门前就已经人声沸腾。卢原质与翟安急忙赶了出去,只见陈彪在忙前奔后的安排求雨的队伍。队伍最前面是两排手持龙刀,长矛头缠黑布浑身赤膀的轻壮汉子,接下来是一杆有四人扛着的大幡,上书四个大字:龙王行雨。后面跟着的一长溜红白蓝绿各色幡旗,后面是乐队,三牲福礼是由四人抬的全牛、全猪与全羊。龙王威风凛凛地坐在二十四人拾的大桥上,巨大的罗伞紧随其后,还有一个由四人抬的披挂彩球的朱红木桶,此桶是装盛到龙潭迎来龙王显圣的活物的。接下来就跟着参与求雨的官员。士绅商贾及普通民众,一个个目不斜视神情肃穆。卯时刚过,一排落地炮顿时轰响,震耳欲聋。炮声刚停,鼓乐声起,队伍就出发了,先是沿着主要街道绕行一周,沿街一般市民门前放置茶水,像样的商铺前排列供品,参与求雨的人的整齐划一地高喊:“行雨龙王……”

出了永安门,已是烈日高照,参与求雨的人头上不许有遮阳之物,就是路上的行人或在附近田间劳作的人也不许打着雨伞或戴着阳帽,如有人看见就会随即追上去撕碎砸烂。穿村过集都有人摆放糕点水果、茶水招待,到了上原乡已是中午时分,乡长亲自在村口迎接,姚成也在其中。身后的一长溜八仙桌,桌上全是食品,供求雨的人们随意拿取,人们在这里稍事休息,就朝清洪山进发。

求雨的队伍在一条窄长的峡谷中缓慢地穿行,骄阳当顶,闷热的山间暑气迎面袭来,犹如在蒸笼里一样烦热难忍,人们一个个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气喘吁吁,“行雨龙王”的喊声当然没有当初的高昂激奋。到了峡谷的尽头,有一高耸的岩壁挡住了去路,一条白练从岩壁顶端飞流直下注入约有一方三亩大的水潭,碧水幽幽深不见底,这就是龙潭。

在龙潭边的一块空地上,人们放置好龙王,摆上三牲福礼,又是一阵落地炮轰鸣,卢原质面对龙潭宣读求雨祷文,就在卢原质刚读完祷文时,突然有人大叫:“龙王显圣!龙王显圣!”

只见得在龙潭的中央有一条两尺来长的小蛇在惊恐地游动,几个识水性的年青人立即跳入水中,很快就将它捉上岸来放置在朱红的木桶之中,人们齐声高喊:“行雨龙王!……”

喊声震彻山谷,直上云霄。突然山背后窜出一片厚厚的乌云,如黑焰翻滚,如万马奔腾,遮天蔽日,顿时雷电如龙,雷声震耳,求雨的人们疯狂起来,幡旗乱舞,忘情大喊:“行雨龙王!……”

翟安高兴地说:“卢大人,真得会如此灵验,要下大雨了!”

卢原质仰面看天,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匹快马急遽向龙潭奔来,来人正是赵乙,老远就大喊:“卢大人……”

卢原质心中一惊,立即迎了上去,赵乙翻身下马伏地大哭:“京城已破,皇上崩天!”

刹那间,卢原质心口一阵剧痛,双眼发黑,一口热血直喷白幡。

站在边上的翟安赶紧将他扶住,大喊:“卢大人,卢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在人们的头顶闪过,随即而随的雷声震的地动山摇,顿时大雨铺天盖地,倾盆而下。

未完待续!

公告

本文作者郑重申明:未经作者同意允许,任何个人和组织机构不得擅自使用.修改.改编。

作者简介

王秀峰

王秀峰:号秀屿山人,1950年生人,宁海党校中专毕业。1972年参加电影放映工作,后转入行政管理单位,直到退休。爱好读书、旅游、写字、打牌,仅此而已。

□编辑:叶寒

□ 图片: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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